我姓季,季滄海,是個在台北出生的外省人。我是季將軍的小兒子,也是他唯一的兒子。

我的人生在我剛剛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被父親決定了,我從幼稚園開始就知道自己未來的目標是什麼。我從來沒嫉世憤俗過,更沒有覺得父親對我指手畫腳,把我的人生當做他的人生延續。因為我知道,家世也是作為我,季滄海的一部分。而我父親對我的一切安排都是為了我,為了給我規劃一條康莊大道的人生直通車。

我一步步按照父親的要求努力著,從幼稚園到小學,到中學,到大學,當了兵,複原之後再到警官學校深造。畢業之後沒有一天做巡警經驗的我就已經在肩章上有了一杠三星。在26歲的時候我結婚了。結婚的對象是徐伯伯的女兒,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徐子青。徐伯伯和父親一樣,是個外省老兵,父親是陸軍中將,徐伯伯是空軍少將。徐子青從小就是個倔強的女生,她從來不願意按照徐伯伯的要求成為一個淑女,安安穩穩的嫁給我,而是和我一起摸爬滾打的進了警官學校。徐伯伯拿她沒辦法,事實上我們任何人都拿徐子青沒辦法,她決定了的事情一定會去完成,無論過程有多艱難。

我本來以為徐子青連我們的婚事也會和徐伯伯對著幹,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我以後將會娶這個整天跟我鬥氣,任何事情都要和我分個高下的女孩。因為,在父親為我做的人生規劃中,徐子青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在父親和徐伯伯商議我和徐子青婚事的時候,我甚至在想,也許徐子青根本不會同意這個決定。可是沒想到的是,徐子青居然同意了。在婚禮上,徐子青唯一一次像個小女生那樣羞澀的微笑,對神父說,“我願意”。

婚後的生活很平穩,除了一個意外。徐子青並沒有因為結婚而放棄工作,而是和我繼續成為了同事。徐伯伯抱歉的對一心期待著抱孫子的父親說:“老季,我這輩子最沒轍的就是這個小女兒,請你多擔待吧。”

我的人生本應該繼續沿著父親和徐伯伯的規劃向前走。從台北市警局慢慢獲得資曆,然後進入警政署,最後通過警政署進入政壇。在父親和徐伯伯細心的栽培下,我一直有條不紊的向著目標前進。我的臉上總是有著完美的微笑,待人親和,對任何人都彬彬有禮,我的同事和上司都知道我的未來一片光明。

然而一切都被徐子青的一個擅自的決定打破了。有一天她跟我說,她已經被選中成為一個臥底,要去完成一個非常艱險的任務。她怎麼可以!在我們共同的人生中隨意的出牌!?我一直以為徐子青即使任性,也應該有個限度,她應該知道我們兩個在漫長的人生道路上是伴侶,需要相攜互助,而不是順著自己的心血來潮隨意做決定。因為她的這個舉動,我們之間有了第一次冷戰。

在我和徐子青之間還沒有誰能說服誰來放棄自己決定的時候,徐子青的第一次臥底任務完成了。她非常的出色,獲得了來自警局的獎勵,於是徐子青更加堅信了自己選擇的正確性。我第一次對某件事情束手無策,連徐伯伯也隻能安慰的拍拍我的肩膀,暗示的對我說,“有個孩子,女人就會安分了。”

我開始仔細考慮徐伯伯的建議,是不是需要用一個孩子來綁住徐子青的任性。可是沒等我決定好,徐子青已經出事了。她在臥底的時候暴露,槍戰中身上被打中了5顆子彈,最嚴重的那顆子彈嵌在了她的心髒上。

我帶著她到了美國紐約的HospitalforSpecialSurgery,整整和死神搏鬥了三十七天。然而人力最終鬥不過死亡的腳步,徐子青還是沒能活下來。直到最後的清醒時刻她才對我說:“滄海,我愛你,一直愛著你。你把人生規劃的那麼好,我總覺的自己是你規劃中附帶的東西。所以,才會總是莫名其妙的針對你,才會想方設法的做你規劃外的事情,我隻想知道,我除了是規劃,是不是也是你的愛人。”

她的手慢慢的變冷,我的眼睛連眨也不敢眨,總覺的這是一個虛幻的夢境。徐子青怎麼能就這樣去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雖然她的調皮讓季家和徐家總是忙忙亂亂,可是,我希望她還能站起來對我說,“季滄海,你最討厭了……”

也許我真的沒有愛過她,因為我按照自己人生規劃一板一眼的執行著,我一開始就知道徐子青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我從來沒用心去思考過她到底是什麼。我無力的看著醫生為徐子青整理最後的容裝,然後,黑色的裹屍袋掩蓋住了她安靜的睡顏。一時之間,我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心裏空落落的好像被挖了一個大洞。在我的人生裏,徐子青從那麼小開始就一直占據的位置,怎麼會突然空出來?徐子青怎麼可以為了那麼任性的借口就隨隨便便的離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