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家庭》雖然是一個很短的篇章,卻已涉及到家庭婚姻,教育的諸多問題,尤其探討如何為人妻的問題。三哥因為有一個很能幹的賢妻亞茜,所以事業生活充滿了樂觀希望。陳華民妻子嬌惰無能,每天沉迷打牌不理家政,他也沉溺於酒館,得了肺癌,最後上吊身亡。
兩位太太對比十分鮮明。陳太太在陳華民口中,“是個宦家小姐,一切的家庭管理法都不知道,天天隻出去應酬宴會。孩子們也沒有教育,下人們更是無所不至。我屢次地勸她,她總是不聽,並且說我不尊重女權,不平等,不信任種種誤會的話。”她一出現,就“挽著一把頭發,拖著鞋子,睡眼惺惺,容貌倒還美麗,隻是帶著十分嬌惰的神氣。”在缺乏母親關愛的陳先生家,三個孩子隻好成天跟老媽子呆在一起,玩泥巴,彼此打鬧。陳太太看見小孩哭鬧就十分不耐煩,訓斥老媽子,忙著自己梳妝打扮,出門打牌。而亞茜呢?母親稱讚她,“亞茜太過於精明強幹了,大事小事,都要自己親手去做,我看她是在忙。但我卻從來沒有看見過她有一毫勉強荒急的態度,匆忙憂倦的神色,總是喜喜歡歡從從容容的。這個孩子實在可愛!”我也親眼見到,在她潛心經營的家中,花木扶疏,窗明幾靜,東西擺放有致,收拾得幹淨利落,顯得十分靜雅。家庭成員之間的互相關愛、和樂融融。她還幫助丈夫翻譯書籍,“紅袖添香對譯書”。她自己照顧著孩子,給他做可口的飯菜,給他講故事,教他待客唱歌,畫花鳥人物。在她一手調教下的小峻又聰明又懂禮貌。這樣小說用對比手法明確寫出了作者的觀點:一位主婦如何處理家庭事務不僅僅關係到夫妻關係,更關係到下一代成長的主題。她堅持“一個美好的家庭,乃是一切幸福和力量的根源。”
《三年》寫出女性很瑣碎的心思,一個新婚女性偶遇昔日愛過她的一個男子,於是邀他來家。一件很普通的事到了作家筆下便不一樣了,她讓青自己告訴盤,而由丈夫盤來向她指出:“一個高尚的男子純正的愛情是不容玩弄摧殘的,你知道他是怎樣的愛過你,你也知道他現在怎樣的惆悵。你的虛榮心,想顯出我們的幸福,你的好奇心,想探取他的哀傷。這兩種心理,做成了這段溫柔的殘忍!青,你仍不免是一個完全的女性!”前幾句是對人性的剖解和指責,對愛過自己的人的傷害,而這傷害是站在似乎求好的目的和立場上產生的,青原本是眷戀舊情,希望他“到我幸福的空氣中來。”這裏麵有著人性的微妙和複雜,原本善良的人也會因虛榮心作怪而傷害了別人。最後一句則落入俗套,以一個男性立場來指責女性,認為會犯這樣的錯是因為她仍是一個完全的女性。也意味著他認為所有完全的女性都具有這一人性的弱點,都有虛榮心,並因此傷及他人。冰心作為女作家但不免仍有這樣的男性視角來觀察女性、審視女性、裁決女性。這與《兩個家庭》中堅持一個幸福美滿婚姻需要一個賢妻良母是一樣的視角和立場。或者說,作家有意迎合了主流階級的觀點,或者說,冰心早已全盤接受並內化了這些女性觀點,讓它們成為作品的觀點。
小說寫出了女性生活的方方麵麵,各種各樣的女人和她們的生活。有在舊有觀念下被犧牲掉前途的莊鴻的姊姊,有在新思想旗幟下賣弄風情的我們的太太,有選擇了事業卻又有失家之憾的秋心,還有被自私的愛捆縛的孤女……都顯示出冰心對女性問題的強烈關注的熱情,從另一個側麵突出女性生存環境的惡劣,她們如同處在貧瘠荒原上的小花,自己再怎麼努力也無法綻放出明豔的花朵。
《莊鴻的姊姊》裏的姊姊是沒有出現的。是在莊鴻的講述中的隱含的主人公。她是個誌高才大的女孩子,想要為社會做些事情,但是無奈命運作弄,在她六歲、弟弟四歲時父母去世,跟著祖母和叔叔生活,叔叔是一個小學教員,薪水月月拖欠,於是家裏要求姊姊不念書在家做家務,因為就像祖母她們認為的“你姊姊一個姑娘家,要那麼大的學問做什麼?又不像你們男孩子,將來可以做官,自然必須念書的。而且家裏又實在沒有餘款。”於是姊姊的前途就被犧牲掉了。就像書中莊鴻質問的那樣:“為何女子便可以不念書,便不應當要大學問?”這其實也是這篇小說的主題,是作家所追問的內容。莊鴻的姊姊對讀書的渴慕和她最後的抑鬱而終成為書中至為感人的場景。《秋雨秋風愁煞人》是一篇閨閣小說,“我”的兩位同學,一個生病而死,另一個嫁入豪門,被迫終日宴會打牌,磨滅了遠大的理想。對生命脆弱的感慨,世家子弟的不思進取,養尊處優,貴族夫人的終日濃妝豔抹,宴會應酬,都是冰心借英雲之口批評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