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絳把這個故事發生地點放在溫貝子墳園,是很有戲謔的諷刺意味的。這些人的居所就是墳堂。而進入這裏的人員看似要求很嚴格,“社員資格要求雖嚴,標準很難捉摸。”實則都是庸碌之輩。“誰進得溫家園,仿佛蛆蟲鑽入奶酪,夠鑽一輩子的,所以忘了園外還有一個世界。”王世俊生前總向人吹噓夫妻和美,到京七八年卻沒把夫人接來,而與自己的助手打得火熱。這些所謂的高級知識分子和他們的夫人成天琢磨的並非學術,而是家長裏短,別人的風流豔情。周逸群和幾位夫人精心策劃,打著“為了平旦學社的榮譽,為了朋友的前途,為了照顧丈夫同事的寡婦”的旗號,是為了打擊朱麗,認為陳倩隻是一個美麗的傻女人,可以當作一個利用的工具。正如書中人物李淑君所說:“這裏的太太們心眼兒多,嘴又貧,慣愛造謠汙蔑,顯得隻有自己第一。”
朱麗這個人物形象很生動,有對女性弱點的鞭撻。她美麗並以美麗為資本在幾個男人中周旋,自己有丈夫,卻牢牢操控著情人。為了不讓趙守恒與陳倩相親成功,不惜使出卑劣手段,製造陷阱,讓眾人誤會陳倩與林子瑜有奸情,以此逼走陳倩,讓她和周逸群都成為“大笑話”。陳倩和林子瑜原本純潔的真情被拉入汙泥。其手法並不新鮮,但發生在知識女性--至少知識分子家眷中的故事還是有幾分深意的。
《洗澡》是楊降唯一的一部長篇小說,1988年出版。小說分為三部分“采葑采菲”、“如匪浣衣”、“滄浪之水清兮”。
第一部分用兩章的篇幅講餘楠如何被胡小姐和她手中的官帽迷惑,意欲拋棄妻女與她同去國外,卻因過於慳吝而被胡小姐拋棄的滑稽故事。餘楠留過洋,在雜牌大學當教授,也寫些散文、小品之類,“他的特長是快,要什麼文章,他搖筆即來。”“他捧得住飯碗,也識得風色,能鑽能擠。”四十歲的餘楠有一個至為賢惠的妻子宛英,兩人青梅竹馬,孩子已上大學,卻又纏住一個胡小姐,“口口聲聲說要和胡小姐正式結婚,卻總拖延著不離婚”。楊降用戲謔的口吻描寫餘楠和胡小姐的這段情,他們各懷心思,胡小姐要一個拿得出手又轄治得住的體麵丈夫,而餘楠不過是想婚外偷腥。隻此一筆寫出餘楠這個高級知識分子的輕浮冶浪。出國謀職無望轉而接受宛英的建議北上,來到北平國學專修社。這才開始進入小說要敘述的主要生活場景。
長得像“俊俏的河馬”的施妮娜,連基本的文學常識都十分欠缺,且為人十分專橫霸道。她一出現在小說裏就在向房屋捐贈人的女兒姚宓發難,要求她開放父親的藏書室,理由是:“既然借公家的房子藏書,為什麼不向群眾開放呢?”而姚宓不生氣也不發怒,而是靜靜地說:那間房還沒有捐獻給公家……裏有善本,孤本,還沒編目、登記,所以不外借,不開放,說得氣焰囂張的施妮娜無計可施地走了。長了一雙媚眼的大學畢業生薑敏“當麵奉承,背後挖苦,上麵拍馬,下麵擠人。”施妮娜的小生丈夫汪勃,“一張嘴像漏水的自來水龍頭,滴滴答答不停地漏水。”
小小圖書室也鬧開了人事紛爭,餘楠和施妮娜都在窺伺圖書室主任的職位,而做了幾年圖書工作且捐了許多書的姚宓則被踢了出來。分組就是拉幫結派,“人人為自己打小算盤,拉攏關係,打擊對手。而要姚宓要將自家的書要捐贈圖書館還得偷偷摸摸,玩閃電戰術。不然就可能捐贈不了。就像羅厚說的:“善本,孤本,拿到手裏就有利可圖,想占便宜的壞人多著呢。還有更壞的人,自己占不到便宜,搗搗亂,製造點麻煩他也高興。公家裏糊裏糊塗的,你偷了他的,他也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心痛,越是白送的他越不當一回事。”姚宓平時的筆記手稿被陳善保借去學習,又落到餘楠和施妮娜、薑敏手中,成為他們批判的靶子,他們集體拚湊出一篇洋洋四五萬字的大批判文章,署名汝南文發表。餘楠扣住姚宓的手稿不還,振振有辭:“稿子不是你的私產,那是工作時間內產生的,我不能和你私相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