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人類的自私貪婪,人性的黑暗殘暴展露得更為清晰徹底。人類為了一己之私什麼事都能做出來,而人與獸之間的殘殺不一樣的是,人類會為自己的暴虐安上許多堂皇動聽的美名,甚至將之變成自己的成績,從而博取名利。我們隻有一個地球,地球上每一個人,每一件物體都是緊密聯係在一起的,傷害其中某一類人或某一類物種,就是對地球的殘害,就會使利刃反過來刺到我們自身。

部落的存在在現實文明中是荒誕的,他們的信仰被認為是“受傷後的思維紊亂”,他們一時被媒體捧為明星,一時又淪為難民,最後或者被政府軍隊殺害,或者集體自殺,或者重新躲在一個叫做“其他地方”的更為偏僻的叢林裏,等待小白哥的轉世。總之,這個部落已經從人們視線中消失了。在現實文明中,他們顯得很無助,他們一再躲避,就像山林中那些珍稀動物,一次又一次挪進大山深處,希望能夠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土地。然而,文明對於他們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將他們追趕得無立錐之地。

兩種文明能否真正相互了解、溝通、融彙為一條文明之河?我想這是作者所要思考的主題。作者提到2001年的“9·11”,紐約的高樓被襲擊倒塌,帶給全世界人們最大的傷痛記憶。這一黑色事件被理解為文明的衝突,小說中那位優秀的蘭那導遊沃特也因為這一事件破滅了美國夢。我理解這是作者刻意插進去的一根路標,她在提醒讀者有關文明的衝突的問題。

沃特也是一個很有意味的人物,“他家族的上五代祖輩都使用英語工作,在他之前的幾輩人中,至少有一人因此而死亡。英語是他們的遺產,給他們出人頭地的機會,但同時也是他們悲慘人生的禍因。”他的曾曾祖父在英國教師辦的學校打雜學會了英語,十七歲成為英國統治者的翻譯,被自己的同胞殺死;他的曾祖父是第一位蘭那人校長,在一次英國人與蘭那人的球賽中猝然死亡;他的祖母,他的父親都死於非命。“祖父相信英語是這些災難的罪魁禍首。”他禁止後輩學習英語,但是沃特的母親不願放棄,沃特因此能夠熟練使用兩國語言,成為了一個優秀的導遊。“但有時候沃特會驚訝於英語對他們家族的禍害,他會是下一個嗎?悲劇將以什麼方式發生?是在什麼時候發生?兩年以後,或者兩天以後?”可以說,英語就是一條通向另一種文明的橋梁,沃特一家因為掌握了英語而獲得利益,也因此招來災禍,這其實也是兩種文明衝突的細節局部的體現。當沃特得到美國人溫迪的幫助後,他考取托福,被一所大學以全額獎學金錄取,可是就在他即將達成美國夢時,“9·11”發生了,他的簽證被無限期擱置了下來。

三、母女關係

和譚恩美的其他作品一樣,她在小說《沉沒之魚》中延續了母女主題的講述。譚恩美意味深長地塑造了一個甜媽形象,這裏甜媽是譚恩美係列母親形象的變形,借著這個人物形象繼續講述母女關係以及母親對於女兒的深刻影響能夠達到的程度。缺少母親的愛將是人生最大的缺憾,會直接影響一個人的性格、成長和人生。

陳璧璧的生身母親早逝,甜媽將我撫養大,但“我所缺失的感情,都應歸咎於她。”在“我”的描述裏,甜媽是一個脾氣暴躁,總是怒氣衝衝,總在不斷抱怨和刻薄詛咒的女人,臉上層出不窮地冒小痘痘。她以小女孩的“我”為攻擊對象,說“我”長得難看,和她媽媽一樣矮且胖,並且不斷地說她從未見過麵的親媽的壞話,說她貪吃,容易激動,“笑起來控製不住自己,笑得滿地板打滾,直到我把她抽得清醒才停下來。還有她睡得太多,還整天打哈欠。”“你媽媽活著時,她的眼睛就像野狗一樣隨時準備撲向任何死肉。”陳璧璧就在這樣的語言暴力的摧殘下長大,從未感受到母愛的溫馨。她總是不斷用極為粗俗的語言詆毀她母親的容貌、品德和鼓吹自己。還鄭重其事地說:“聽了我的話,你再聽到別人這樣說,就不會受打擊了。”真是混帳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