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片一 3_3(1 / 2)

風不透九鳳樓之牖戶,而樓較往日更早閉門。瓏堂自正午關門之後,大門再未開合。雖東市、西市,幾多店肆皆早早關門,但此二店異乎尋常。

李氏男子,名忠成;牛氏男子,名政綸。二人齊回李府。自此以後,半時辰之內,李府後門與偏門開開合合,數十次。

一時,李府處處有人,幾乎接踵比肩。

雲香館,四麵環水,東水荷葉田田,西水假山嶙峋,北窗望見台榭閣樓與長空,南門則連曲橋而與水岸相接。館內清肅而能聞靜水之聲。

李忠成,牛政綸,靜坐於書案前。木盒置於案上,其蓋被卸而棄於旁。

李忠成徒手取其中雷公墨,交與身後之家仆,曰,“塗青色,磨礪外表而以至其粗。”

家仆裝雷公墨入錦囊中,藏於其袖內,退而旋轉其後屏風之一扇,曝露一小門。家仆開之而有一口,踏深入地下之石階而去。

楠木盒之內包裹以綢緞。牛政綸以刀裁之,除其綢緞,鋪之於案而見其十字之形,而本乃盒底之部分,其色澤向中央漸暗。

而此時盒底現一書信。李忠成取而展之,其卻空無一字,而李忠成與牛政綸全書閱之。閱罷,書信卒膨脹而似雲,斯須化霧,散漫而淡,已而全逝。

再看木盒其底,露一孔,芝麻大小。

李忠成拾盒蓋邊已卸之細樞,嚐試於其兩端而反向旋轉之,竟在其中央之處,斷之而成兩節,其一之端而露齒紋。

將有齒紋一端,插入盒底之小孔,李忠成向左旋轉細樞,一圈,再一圈,又一圈。三圈後,聞輕微一聲。

李忠成提細樞,而其底之木板隨之而起。此板之下還有一格。

青色,水滴狀,外表粗繆,其貌醜陋之一石,其大小,與雷公墨近似。

李忠成小心取之,藏於其袖中。

牛政綸掀揭家仆近前而所捧香爐之蓋,取楠木盒全然之部分,而投入爐中。金色之煙塵,火焰一般從爐中迅疾升騰而散漫於空,恰似煙花但無聲而綻,須臾歸於無息,最後,獨留幽悠綿邈、溫婉慰人之香氣,久久不散。

卒然,館外一家仆開弓而射嶙峋假山之上,目不轉睛而注視館內一黑鴉。疾矢獨傷驚起之鴉一翅,竟墜落一黑衣之人。但無人見其麵。

轉瞬,又不見此人,但見一黑魚騰躍出水,一黑鳥點水而啄之,已而飛天消逝。家仆皆手足不及。

“大家鹹回府矣乎?”牛政綸問書案對麵,一衣著不凡之男子。

“皆已返歸矣。”男子應之。

“移座景都閣。”李忠成囑此男子,“舉府宴樂如故。”

奔逸絕塵之車,李老穩坐其中,神遊而不在其身,蹙眉而一算,“老夫無須南下梁州矣。”命侍從執轡掉頭而返歸長安。

命五騎導其餘兩馬車繼續南下,取袖中一木盒而與其等一人,李老自己與侍從縱馬車而返。

卓正堂,李府正中央,麵闊十三開間,進深八架椽,單簷四阿頂,方圓百步之內,古樹參天。全府三堂,非大事而不至此,故外人不曾見之。其北之地升為高台,景都閣居其上,而外人無從想像之。

其內高懸之匾額,書“範陽”二字。

堂坐百餘人。九鳳樓之傭徒亦坐於其中。

景都閣書案前,衣著不凡之男子,佇立於高坐之前,謂在座之眾人,“諸位同事,今夕中秋良時,奉李大人與牛大人之囑,舉府團圓相聚,一切事宜遵循前例。請大家盡情娛樂。”

李大執事,治理李、牛二府大小之事務,為人行事持重而縝密。今歲此夕其致辭,較往年簡略而異常。

大執事言罷,眾人連續仰麵而望。一一鬥拱逐級隱沒,梁架一一從兩端開始通透,脊檁、椽子、瓦,其上單簷廡殿頂仿佛蒸騰化氣而不見。

卓正堂瞬息之間不見其殿頂,堂內二十四大柱孤立。

夕陽餘暉斜照高台樓閣,景都閣牖戶朱牆樹影婆娑。清楚可見,李忠成與牛政綸正立高閣欄杆前。眾人起身。

“今宵佳節集聚,有食有酒,莫辜負此番宴樂。但華筵區區,不過於外之物,相聚有時,吾等同舟而濟,吾獨為此深感榮幸。謝諸位。”李忠成動己之情而平靜曰,罷,與牛政綸比肩回閣,光影重疊中,其等背影略顯忡忡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