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時傳祥十歲了。

在他來到人間這十年裏,中華大地上革命運動風起雲湧,封建軍閥勾結帝國主義對人民革命運動進行了血腥的鎮壓,而窮苦的勞動人們免不了輾轉在水深火熱之中。

時傳祥就是在這樣的曆史背景下度過他的十歲生日。

當然,沒有什麼生日蛋糕,沒有什麼特殊的慶祝,隻是在那動亂的年代,伴隨著饑寒交迫的生活,悄悄地又長了一歲。

那一年收成不好,時聖茂犯了愁,孩子一個個食量變大了,這點糧食別說頂半年,隻怕連當年冬天都過不去。再說過冬的衣裳也不濟了,又破又小,孩子們穿不得了,緊繃繃地箍在身上,掛著破棉花,露出了肉。寒冷和饑餓是實實在在的威脅,要想度過這一關,得要多少錢?上哪兒去掙錢?

莫奈何,時聖茂到鎮上去想找一個財主家打短工,一去好多天沒回來報個信,家裏老伴吳氏急得了不得。

“別是出了啥事?還是病啦?他一個人在外麵,這可咋辦啦?你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俺這一家人可就別活啦……”

“娘,你別胡思亂想!”傳珍安慰他娘:“興許他找到了工作,活兒忙——那是好事,能掙到錢,要是一到鎮上就回來,那就是找不到活,掙不到錢,這回,興許……要不,俺明天到鎮上去找找……”

“倒也是個理兒,”他娘說:“不過,要是你也一去不回,俺可就更抓瞎了,唉!先等等,等兩天再說,興許這回……”

“這回俺有指望啦!”時聖茂突然大步跨進屋裏來,滿麵春風,高聲說著。吳氏驚呆了,仿佛天上掉下了一件寶貝一般,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連忙站起來迎接。看見孩子他爹肩上還扛著一個糧食口袋,裏麵鼓鼓囊囊有大半袋糧食。便問:“啥事這麼高興?瞧把人急的,今兒個回來喜笑顏開的,還捎來糧食,八成是掙著錢啦?”順手接過糧食口袋放到地上。

“哈哈……”時聖茂接過老三端上來的水,坐在那兒仰脖子一飲而盡:“噍,這是大半袋淨玉米麵,今兒晚上咱吃頓玉米餅子,不摻糠菜,改善改善。”

小海和小梅不禁手舞足蹈歡呼起來:“嗬!今兒晚上吃玉米餅子噦……!”

吳氏滿腹狐疑,又問道:“你今兒怎麼這麼舍得!那玉米麵不用錢買嗎?那得多少錢?你才到鎮上去了幾天?能掙多少錢?俺家連糠窩窩都吃不上,你咋這麼大方?你這錢是打哪兒來的?”

“打哪兒來的?俺又不偷又不搶,你說錢打哪兒來的?”

“是啊,打哪兒來的?”

“是鎮上開銀號的財主趙老官給俺的。”

“俺聽說這個趙老官有錢,可他的錢不白舍,你幫他幹了啥活兒?他這麼瞧得起你?”

“也該著俺要轉運了,”時聖茂喜滋滋地說:“俺是經人介紹到他家去當泥瓦工——是修個養豬場。趙老官見俺手頭勤快,幹活利索,就跟俺拉呱:家裏幾口人啦?有幾畝地呀……”

“哎喲媽耶!”吳氏說:“趙老官看上俺家的地啦?他要打俺家地的主意啦?你可得多長個心眼兒!”

“哎!女人家頭發長,見識短。”時聖茂說:“趙老官是啥人,俺也知道。可這回,是他自己求俺幫忙做生意,他賺大錢,俺賺小錢,要賠本,他先賠,他坑不了俺的……”

時聖茂一五一十地說清楚,原來是這麼檔子事兒:

趙老官的侄兒聽說眼下販豬能賺大錢。過不了多久就要過年了。齊河縣裏屠宰行正要收豬,於是趙老官從銀號裏借錢給他侄子做本錢,在鄉下到處去買豬,湊齊了一群就趕到縣城去賣,算了算,能賺不少錢,可是缺少趕豬的人手,就動員時聖茂帶上一個兒子幫他家趕豬,不但供給餐飯,還有工錢。起初時聖茂覺著這活兒責任重大,萬一路上有個閃失可賠不起,可是趙老官說:“人不發外財不富,馬不吃夜草不肥。”光是掙工錢也有限,他情願借錢給時聖茂也買幾頭豬,一塊兒趕進城去賣,工錢照給,這幾頭豬賺的錢還了銀號的本利還能剩不少,全歸時聖茂了。這可是個發小財的好機會,這一說時聖茂就動了心了,下定決心跟趙老官立了文書,打了手印,找了保人,辦妥了手續。趙老官又借給他這大半口袋玉米麵,讓他回來安頓安頓家裏的生活,明兒一早帶著兒子就到鎮上去幹活兒,這玉米麵錢將來在工錢裏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