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1 / 1)

在一旁聽著的武皇後不禁清咳兩聲,抿唇微微一笑:“陛下,令娘若不婚配,大郎和二郎的親事也隻能拖著。”大皇子澤王與二皇子許王的年紀,也到了該娶親的時候了。若是不教他們成家立業,恐怕前朝也會傳出什麼風聲來,指責她這個嫡母不慈。她與義陽公主相處融洽,也願意多留她些年歲,但澤王與許王卻是等不得了。

聖人怔了怔,略作思索:“也罷,等過了今年再說。”澤王與許王再不爭氣,也同樣是他的血脈,當然不可能為了留住愛女,便罔顧他們成家之事。不過,到底澤王不過十五,許王隻有十四,尚能等一等。

此時此刻,木蘭衛訓練的校場上,李暇玉喜得貴子的消息也已經傳遍了。一群身著鎧甲的貴婦與小娘子們皆是滿麵驚喜,均連聲道:“洗三和滿月,咱們可都不能落下了。與其讓京中那群隻知道胡言亂語的貴婦去,倒不如咱們自家人熱熱鬧鬧起來呢。”

在世人眼中,木蘭衛中的女子無論身份高低貴賤,皆是一群母大蟲,一群河東獅。若不是顧忌其中有衡山長公主、義陽公主,還有宗室縣主、世家貴婦等,恐怕諸般非議便不僅僅隻是這些了。

然而,在已經見識過疆場拚殺、自由自在的木蘭衛眼裏,這些尋常高官世家內眷又何嚐不是一群可憐之輩?成日隻知道飲宴遊玩、家長裏短,便是見識敏銳者,到底也不過是知道些細枝末節之事罷了。不少人受限於學識見聞,根本不可能掌握大局大勢。

換而言之,木蘭衛們心中裝的已經絕非一宅一院的爭奪、一家一族的榮辱,而是整個大唐疆域,而是千萬民眾的生息,而是豪情萬丈。她們的心胸足夠寬廣,又何必計較這些微末之事?崔家的王夫人說得好,此時此世固然有許多人不解她們的所作所為,然而青史留名之後,後世便會給她們一個公正的評斷。

世人的風評算得上什麼?後世的風評才是頂頂緊要的。史書中不會記下一群成日飲樂頑耍的女子,而是會記下她們這群馳騁戰場的女子。前朝那群郎君削尖了腦袋要往上擠,頭一個為的是家族,其次不就是為了後世的名聲麼?她們做到了郎君們也做不成的事,自然有資格讓人刮目相看。

洗三那一日的盛況自不必說,來的都是相熟的親戚朋友與木蘭衛眾人。便是間雜著少許捎帶來的女客,在見到這麼些衣香鬢影的誥命之後,亦不敢多言什麼。更何況,衡山長公主與義陽公主都親自過來填了盆,誰敢惹這兩位貴主不快呢?

轉眼間便到了小七郎滿月的日子,謝宅裏裏外外均收拾一新,無論是主人家或是仆婢都透著喜意,賓客堂客皆宛如雲來,處處都是歡聲笑語。

李暇玉抱著繡著嬰戲圖的繈褓,笑盈盈地坐在王氏跟前,與她一起逗弄著睡熟的小家夥。小家夥眉眼稍稍長開了些,生得與他阿爺極像,噘著唇時不時舞動著小拳頭,似是在反抗阿娘與祖母打擾他的美夢。祖孫三代看似和樂無比,哪裏能尋得出流言中極為不和的景象?

柴氏勾了勾嘴角,斜了一眼坐在她後方的幾個竊竊私語的中年貴婦。就因著這些嚼舌頭的人,才攪得眾人都不得安生。若非她們都瞪大眼睛瞧著,恨不得尋出孫女身上的半點不是,再廣為傳播,試圖敗壞木蘭衛的名聲,孫女又何須委屈自己與王氏這般周旋?不過,經過這麼些年的打壓教訓,好歹王氏也算是知曉輕重了,便是佯裝也頗為像樣。

“我來抱一抱他罷。”王氏低聲道。

李暇玉笑盈盈地將小七郎放入她懷中:“也讓七郎沾沾阿家的福氣。阿家,算算時候該有貴客到了,兒且去前頭支應著。”

王氏捏了捏小七郎的臉頰,頭也不抬地笑道:“你且去便是,七郎便交給我了。”

見她頗為喜愛七郎,祖母柴氏也在場,李暇玉便放心地出去了。小王氏與顏氏各自在蕪廊與廂房中招待客人,華娘、染娘與初娘也領著一群小娘子去了園子中。不過,與她交好的朋友與木蘭衛們見了她之後,便都簇擁過來道喜。

“小七郎生得玉雪可愛,我真想將他抱回家去。”

“嘖嘖,瞧中小七郎的可不止你一個,看你能不能搶得過罷。若是當真搶得了,便央夫人將他給你們家作新婿!”

“嘻嘻嘻!”

眾人笑鬧成一團,便聽仆婢來稟報,衡山長公主與義陽公主來了。於是,李暇玉便帶著她們迎過去,招待她們在院子一側的宴息亭中坐下來說笑。不多時,王夫人帶著崔菀娘與出身祁縣王氏的兒媳到了,先去看了小七郎,才過來與她們說話。

見她們歡聲笑語,看起來與尋常貴婦並無任何不同之處,不少年輕高官世家內眷悄悄地打量著她們,難掩豔羨之色。兒女雙全,夫婿愛重,阿家妯娌皆十分和善,又能縱馬馳騁來往宮禁——這樣的日子,又如何不令人豔羨呢?定敏郡夫人給官眷貴婦們帶來的衝擊與影響,遠遠比她自以為的更加深遠。

或許,正如王夫人所預言的那般,在青史留名的那一刻,世人與後人方知她究竟是如何與眾不同,她才會得到最為公正的評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