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吧,假如我在你之前死了,
你可為我佩戴黑紗,為我哀泣?
或會有另一個青年的愛情控製你?
你可會把我的姓完全拋棄?
有一天,當你脫下寡婦的黑紗,
掛在我的墓碑上,作一麵喪旗,
午夜裏,為了它,我走出墳墓,
將它摘下,帶進墳墓裏去;
我用它擦去為你而流下的眼淚,
擦去因你輕易忘記我而流的淚;
我又用它包紮起我受傷的心靈,
那時我的心在墳墓中仍然愛你!
歸航曲
[中國]鄭愁予
漂泊得很久,我想歸去了
仿佛,我不再屬於這裏的一切
我要摘下久懸的桅燈
摘下航程裏最後的信號
我要歸去了……
每一片帆都會駛向
斯培西阿海灣(雪萊失蹤處)
像疲倦的太陽
在那兒降落,我知道
每一朵雲都會俯吻
汨羅江渚,像清淺的水渦一樣
在那兒旋沒……
我要歸去了
天隅有幽藍的空席
有星座們洗塵的酒宴
在隱去雲朵和帆的地方
我的燈將在那兒升起……
平原
[中國]周綱
五千年既長小麥也長狼煙,
既喜慶豐盈也收割悲壯。
海浪與麥浪,湛藍與金黃,
西行巍巍東行莽莽,
因血的灌溉,你肥沃,
因淚的衝刷,你蒼涼。
美不過悠悠長長十渡風光,
周口店留下祖先的輝煌,
望不斷郭小川的青紗帳,
收不盡陳新的紅高粱……
登高一望,有帆,
我便知道海;
臨風而下,有歌,
我慨當以慷。
一山一水都是拚殺的現象,
一溝一壟都是血寫的詩行。
哦,船長!我的船長!
[美]惠特曼
1
哦,船長!我的船長!我們的
可怕的旅程已經終了,
這隻船已經經曆了一切風濤,
我們所追求的酬報也已經得到,
港口已經靠近,我聽見了鍾聲,
人們全都在歡騰,
這時候,跟蹤著這堅毅的船,這勇猛的
大膽的船,那千萬雙眼睛:
但是,哦。心啊!心啊!心啊!
哦,點點紅色的血痕,
這裏我的船長橫臥在甲板上,
他倒下了,死得冰冷。
2
哦,船長!我的船長!起來聽這鍾聲
起來罷———向你,旗幟在飄揚———
向你,喇叭在震顫地吹響;
向你,花束和紮著緞帶的花圈拋來
———向你,岸上擁擠著人群,
向你,他們呼喊,那動蕩的群眾,
在轉動他們焦渴的麵龐:
這裏,船長,親愛的父親!
這隻手臂給你的頭兒安枕!
這似乎是一個夢,在甲板上
你倒下了,死得冰冷。
3
我的船長並不回答,他的嘴唇蒼白
而緘默;
我的父親並不感到我的手臂,他已經
沒有意誌和脈搏;
這隻船是安全地碇泊了,它的旅程
已經終了;
從可怕的旅程歸來了,這隻勝利之船,
帶著贏來的目標:
歡躍吧,海岸;敲響吧,鍾聲!
但是我,帶著悲哀的足音,
徘徊在躺著我的船長的甲板上,
他倒下了,死得冰冷。
1865年
屠岸譯
水的歲月
[中國]辛鬱
我們仰臉望去
天空傾側著
陽光在紡織
整個日午的寧靜
我們的一千種心思
蕩在天心
化為雲有時
也化為霧
給秋天籠上
一絲神秘
而春天的我們
是月的戀人
風吻過新蕊也吻過
嫩芽將一個
生的信息
傳送給我們
我們是水常承受
浣紗的手輕輕撥弄
而我們恒在尋覓
大海的撫愛
你曾經是我的舞伴
[中國]林希
你曾經是我的舞伴
我們踏著水一般清澈的華爾茲舞曲
在冰一般平滑的地板上旋轉
那時,我像女孩子一樣羞怯
你,又比男孩子還要大膽
你曾經是我的舞伴
紛揚的彩色紙條飄下來
纏住了我們的雙肩
我想把它撥開
你說:纏著吧
直到永遠,永遠
啊,我真悔恨
悔恨我竟把舞步踏亂
那一聲聲溫暖的節奏
敲碎了我心上平靜的水麵
我多麼希望那樂曲再重複演奏一次
那樂曲裏有一個音符
曾把我們的心弦撥顫
而最後
那纏繞著我們的絢麗紙條終於裂斷
當旋律隨夜風徐徐飄散
我悔恨又為什麼分別得這樣倉促
竟沒有來得及說一聲再見
隻把那一個音符
留你心中一半
留我心中一半
冬日的下午
[美]狄金森
冬日的下午往往有一種
斜落下來的幽光,
壓迫著我們,那重量如同
大教堂中的琴響。
它給我們以神聖的創傷;
我們找不到斑痕,
隻有內心所引起的變化,
將它的意義蘊存。
沒有人能夠稍使它感悟,
它是絕望的烙印,
一種無比美妙的痛苦,
藉大氣傳給我們。
當它來時,四野都傾聽,
陰影全屏住呼吸;
當它去時,遠得像我們
遙望死亡的距離。
良心
[中國]林子
如果,人真的有
良心———在它的世界裏
將充滿了呻吟……
為了那一切
對正義的褻瀆對真實的扭曲
為了那殘暴
給無辜以苦難給善良以欺淩
然而,溫柔敦厚的中國人
隻能求助於良心的懲罰———
但願那些害人的家夥
夜半醒來膽戰心驚
愧疚該折磨他直到天明……
哦,哪兒有這事?!
那冰冷的胸膛裏
早已脹滿了私心
每天他都蒙頭酣睡,隻要
蓋上一床自欺欺人的厚被
良心呢?
隻能在他的門外
徒然地感歎徘徊……
初夏
[中國]朱紅
難忘初夏一個偶然的機遇,
你叩響心扉,走進我寂寞的天地。
撩人的明眸在眉睫下閃動
狡黠地窺探遁世者靈魂的秘密。
我不禁伸出愛撫的手,忽又垂下,
因為我是殞落的流星
來自你所陌生的世紀。
於是,我扯斷幸運的絨線
留下一團美麗而惆悵的記憶。
記得又是初夏,潑天雷雨裏
閃進你濕衣緊裹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