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體會到,十年浩劫之後,當作家重新點燃創作之火,發表出第一篇作品的時候,不論它的質量如何,就像春天到來從石縫裏冒出來的一點鮮綠似的,都同樣受到讀者的歡呼;嗬,他還活著!這不僅是讀昔在慶幸十年浩劫後幸存的作家們,而且也是充分體現出讀者對中國作家的一片真誠熱愛。
現在,春花開過,夏果正熟,祖國處處灑滿陽光,社會主義事業前景輝煌。過去讀者對中國作家呼喚:你在哪裏?的沉痛聲音應該消逝了,中國作家災難的日子應該永遠結束丁;碧野在哪裏?小溪同誌,請你放心,我在這裏,我還活著。我從牛欄裏帶傷走出來,從農村插隊落後的沉重勞動中走出來,現在,我生活在這波瀾壯闊的長江中遊,我的筆蘸著萬裏長江奔騰的渡濤,在為四化謳歌、寫作。
言為心聲,碧野的這種發自肺腑的傾吐,並不隻是停留在宣言上。人們欣喜地看到,他一度被禁錮的身心確得到了再度的舒展,新時期以來,他又北走黃河,西訪山城,東旅江浙,南遊粵閩,以不減當年的熱晴,接連發表了近百篇散文作品,其中相當一部分相繼收輯在《藍色的航程》、《竹溪》兩本散文集中。由於作家人生閣曆的進一步豐富和思想藝術的更趨成熟,因此這些作品既可視之為其創作中被迫擱淺之後重新啟航的一個標誌,同時也形成碧野散文藝術的又一個高峰。
由於碧野的足跡遍布祖國各地,因此在他的散文作品中,自然風景的描繪、社會環境的勾勒以及民族風情的渲染,均占有相當的比重,並成為其散文創作的藝術特色之一。
在碧野散文作品的景物描寫中,既有縱橫排闥、全景式的鳥瞰,也有設色工妙,生動傳神的細節刻畫,像站立雞公山頭,雲開日出,望長天大地,清新明晰,遼闊無邊。遠在天際,那青蒼蜿蜒的是桐柏山脈;近在腳下,峽穀平川裏,那閃光的是河流、水庫和材舍,那一線彎彎曲曲的是公路,那綠沁沁的是瓜園和菜棚,那金黃的是夏熟的稻田……可以說是這類描寫的共型表現。然而,這還僅僅是一種外在的表象,更重要的還在於詰景諸物神的勾勒與點化。正如碧野自所說:寫景,不僅是作家對自然界的肉眼所見,更主要的是作家心靈的感受。即作家筆下之景,反射著作家內在的自我之情。因此,碧野的散文十分善於運用緣景生情、寓情於景等藝術手法。以美的心靈去觀照景物,自然界的一切也必然變得更為豐富多彩並且充滿耐人咀嚼的韻味。於是我們可以看到,在碧野散文中所表現的和種自然風貌,乃至西北邊陲悍獷的戈壁、蕭疏的荒漠,也往往變得神奇可愛。這自然是源於作者對祖國一草一木、一沙一石的摯愛,並將這種自我感覺滲入了景物的緣故。至於蘊含有歲月、時代色彩的風物,作者更是善於展開豐富的聯想,運用奇警獨特的比喻,將內在的情思渲染得凝煉而深刻,例如:
在另一座山頭上,有兩幢並立的別墅,是雞公山有名的姐妹樓。姐妹樓優雅嫻靜,綽約多姿。仰望,雲影浮於天際;環視,樹色映入眼簾。好像姐妹倆在並肩眺望,玉立亭亭。可是現在,這姐妹樓年久失修,任其風吹雨打,門庭破敗,廊柱斑駁。厄運如斯,姐妹樓有知,當臨風相對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