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上前,一滴淚恰落在他的筆尖,君無恕抬頭,目色中滿是怨怪與不解,恰同她目光相遇,不由一驚。
見她愁眉不展,眸光秋水盈盈,一觸欲落般楚楚動人,無一首飾,鬢邊是一朵白花,烏墨一般的長發被一根華美的玉鳳釵挽在腦後。隻那絕色的容貌依舊,世間罕有,君無恕擱筆沉吟。
雲初神色淒絕的側頭咬拳,徐徐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
“他去了,囑咐我回娘家尋條生計。”雲初說,“娘家”兒字各位厚重。
她手中的信被君無恕接過,她打量眼前的師弟,三年,依舊不減當年的跋扈冷傲,那份自負,那份輕狂,那份英朗俊秀。
焦黃的信紙,粗糙不堪,隻那暗紅色的血跡帶了淡淡的血腥氣,竟然是血墨而成。
隻掃一眼,信尾赫然四個字“豐寧絕筆”,躍入眼簾,君無恕驚疑的麵色恐怖到慘白,他雙手一抖,猛然抬頭,那信便飄落到了桌上。扶住桌案才勉強站住。
哭聲,雲初撕心裂肺的哭聲,跪在地上蜷縮了身子如冰峰絕崖上顫抖的狸貓,她淚眼望著君無恕,顫抖牙關哀求:“師弟,豐郎已去,隻他一脈骨血尚在我腹中。若不是想為豐氏留後,我定隨他去,無怨無悔。”
砰的一聲,拳頭擊打在案上,扯破那幅半成的蒼鷹圖,君無恕冷冷問:“你竟是忘不下他。”
“嬰兒無辜。”雲初啜泣。
“他放心將你交給我?”他問。
“是!豐郎遺書叮囑我回慕劍山莊。他說,武林大義,師弟不會錯的。”
“豐寧助紂為虐,幫霍賊一黨引兵謀反,被明相滿門誅殺,江湖追殺令無人不知。他死了,你卻將他的孽種帶回慕劍山莊,豈不是要引火燒身?”
君無恕緩緩走向雲初,俯視她徐徐搖頭:“當年,他為奪你,違背師父遺訓,拋棄慕劍山莊莊主之位帶你私奔;如今,你為他一奸黨,覥顏帶了孽種逃回慕劍山。我君無恕非是無情之輩,你,可以留,那孽種,不能生!”
雲初惶然望他,驚詫的目光含了些許陌生,搖頭喃喃道:“恕弟,三年,你如何變得如此無情?你分明知道明□□黨當道,分明知道豐師兄和霍大人是被冤殺,忠良熱血未冷,難道江湖道義就沒有除暴安良了嗎?師父昔日如何教訓你的?”
“我君無恕無情?我本無情,若我有情,何以你隨了他私奔而去?若他有情,你但可隨了他去,走呀!”君無恕冷酷的言語滿是奚落,雲初抹淚起身提了白絹裙轉身要去。
“你出去,門外五蝠教和明相的人就在莊外鬆林。我不除你腹中的孩兒,他們也會動手。”君無恕負手望牆,指了插在卷雲邊桌案上杏黃色令旗,當中飄了一個大篆的“殺”字。
雲初啞然呆坐在地。
“雲初姐姐來了嗎?”清麗的聲音,梅子紅薄衫女子邁步進入書房,額頭插一朵盛開的山茶花,娟秀清美的容貌,豐澤的麵頰上一笑顯出兩個清淺的酒窩,那自信的笑意反添了幾分美貌。
見到一身重孝滿麵淚洗的雲初,阿秋笑容頓散,屈身扶她小心翼翼地問:“姐姐,這是給豐師哥~”
“阿秋,是你嗎?”雲初恍然問,二人擁在一處。
“慕劍山莊今非昔比,武林風起雲湧江湖多風波。你既然來了,就先隨阿秋去吧!”
君無恕說罷頭也不回的轉入裏間。雲初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淚珠便如斷線珠子一般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