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眾人依舊長跪不起,君無恕轉身就走,為首的二師兄撲去抓住他的手臂央求:“無恕,且看在雲初師妹同你青梅竹馬,那份昔日的情誼上,你也不能將她獻出給奸賊□□。”
寂靜無聲,君無恕緩緩撤出被他束縛的手腕,吩咐一聲:“來人!二師兄違背莊主之命,拖去前堂,重責二十大板,關去麵壁崖思過半載!”
一片肅穆,眾人徐徐退去。
君無恕拈起筆筒中的狼毫,鋪展一頁宣紙提筆揮灑出一幅鬥方。陡峻的“恕”字,劍氣隱隱從筆端滲出。阿秋記得君無恕曾說過,人劍合一,將若有若無的劍氣化有形於無形間,方為武學之大成。
阿秋便靠近那鬥方,用塗滿丹蔻的纖纖玉指一筆一劃地寫來。手起指落間,像是摩挲在君無恕心上。
那一筆一劃纖纖秀秀,君無恕看她認真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做什麼如此仔細,倒像是繡花了。”
“男子使劍,女子繡花,本就無可厚非。”阿秋依舊描畫著那“恕”字,口中說,“人常講這‘男子似劍,女子如花’,便是這個道理。男子鋒芒出鞘,利劍奪人,女子就……就好比這花,開時豔光四射,教人忍不住的愛憐,一旦被他人□□,暴雨摧花一夜,便終究零落成泥土。千般風流,萬種繾綣都要煙消雲散,灰飛煙滅。”阿秋停手,若有深意的望著君無恕,眼眶中倏然有盈盈的淚水。
君無恕知她所言何事,卻避開了她的眼神,冷冷的說,“身為一莊之主,丟一卒而保全局,不失為上策。”
“可雲初姐姐不該被做棋子!她丈夫死得慘烈,我們怎麼忍心將她送入虎口?”阿秋猛然間激動起來,一雙盈盈的妙目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君無恕。
君無恕拂袖背對了她,“君無恕本是冷麵冷血之人。此生為山莊活,為山莊死,顧不得其他!”
阿秋淒然搖了搖頭,走到他身後,試探著去環他的腰問,“你心裏到底還是恨她。”
“恨誰?”他狐疑的問。
“雲初,夜雲初!她隨了大師兄棄了你和山莊而去,你恨她……”
“住口!”狠狠一掌拍在紅木桌子上,燭火竟被掌風震滅。
黯淡的房內,隻聲低低的啜泣聲,嚶嚶的,充滿委屈。
“負我之人,不得好死。”
熹微的月光透過窗投在阿秋麵頰上,她慘然的笑意掩把淚,“三年了,你從未曾淡忘她……你恨她,恨她對嗎?所以你要她送死。可你恨她,說明你還愛她……”
“對她,我心頭隻剩恨。隻有恨!”提到夜雲初,君無恕眼中閃過一絲淩厲的光,“這樣的女人,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他說,“這對男女為一己私情棄山莊而去,挫我慕劍山莊銳氣,無視家父嚴訓和幫規。如今,喪家犬一隻回來乞憐,妄想!”君無恕說到最後,口齒間都滲著隱隱的冷意,讓阿秋聽來一陣心悸。
幽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下頜在他脊背上摩挲,“若有一日,恕,若有一日,阿秋也負了你呢?”
話音未落,隻聽“哢嚓”一聲,君無恕手中那根玉杆紫狼毫已從中折斷。他回身如陌生人一般望著有些驚慌的阿秋,目光猶如寒劍。
阿秋望著他手中斷為兩截的玉筆,愕然無語。旋即慘笑道,“阿秋,阿秋明白了。”
門外一陣嗬嗬的朗笑聲,君無恕的好友“聖手書生”蕭若望闊步進來,披一襲雪貂裘,手裏卻搖著羽扇,那氣定神閑從容優雅的樣子不減當年。
“恕老弟別來無恙?宣愚兄雪夜登山,所為何事?”蕭若望嗬嗬笑問,又打量淚眼潸然的阿秋,低聲問:“弟妹,這是為何?”
影梅軒的房門窗牖緊閉上,隻見燭影投去茜紗窗上三人或立或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