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是皇帝傳膳的時候,禦膳房的人早就拎了食盒在殿外候著,卻被覃吉攔下了,說是皇上
在和某位大人商量要事,就老老實實站在殿外不敢再多問一句了。.
覃吉總管眉頭深鎖,蒼老的臉上是縱橫交錯的皺紋,這皺紋裏卻是兩朝更迭浸淫下來的老辣
和圓滑。他此時垂著眼,耳朵卻像獵狗一樣一刻不落地聽著裏麵的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這殿外沒有一個人敢喘個大氣,一旁覃吉的弟子王善才不動聲色地讓宮女把
皇帝地飯食用燒熱的銅盤溫著。
又命禦膳房多做了幾個皇帝很喜歡的湯羹,吩咐格外小心地伺候著。王善才琢磨著這雨化田
與皇帝關係的微妙之處,怕是皇帝待會子吃飯心情會鬱結,所以心裏格外仔細,怕一不小心
被遷怒。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候,門吱呀一聲推開了,那窗戶上精雕細琢的萬字壽春紋投影到地磚上,像朵巨大的蓮花。
一個玄黑色的身影出來了。
覃吉衝風裏刀微微一躬身迅速的示意宮婢將熱好的膳食和食具送進去。
王善才和師傅交換了個眼色堆起滿臉的笑意說:“今兒個廠公是回西廠還是歇在宮裏?”
“承蒙陛□□諒,歇在宮裏。”風裏刀對著內殿一拱手,說道。
王善才說道:“奴才為廠公帶路吧。”
“不過有勞命人向西廠睇個話頭。”
“這個自然。”王善才恭敬地說道,說著小心地走在前麵帶路。
風裏刀一路分花拂柳,這禦花園正是美麗的時候,芳草鮮美,落英繽紛。遠處紅葉點點,像
是離人眼淚。
那潔白的木蘭,像是琉璃的模樣,枝頭拴著一個個綠豆大小的銀鈴,那圓滾滾的瓊鳥在花枝
間調皮的停歇撲棱著,惹得銀鈴點點,攙雜著鳥嬌柔細嫩啼叫。
花影,鳥聲,流水。
這姹紫嫣紅開遍,都讓人不能細看,簡直不是凡人可以享受的。
風裏刀一邊匆匆的欣賞著,一邊就想,不曉得在那路上顛簸的雨化田是否一切順利,可像他
那樣隱忍強勢的人,手可摘星辰,就是乾坤顛倒他也會有辦法的吧?
怪不得西廠的眾人對他發自內心的敬愛著,對吃軟飯的自己怕是輕蔑到極點了吧。
這樣自嘲的想著,不知不覺就到了一處僻靜處,那塊寫著“繁音漪華”的匾額,那鐵畫銀鉤
仿佛像隻小皮鞭一下一下打在他背上。
遠遠的碧霄丫頭就看見了“督主”,趕忙進了了屋子,通知院裏的各位,所以王善才剛到就
看見小幺領著一堆宮女太監遠遠的迎著。
“給督主請安。”小幺一麵笑盈盈地打了個千,那眉眼帶著股柔滋滋喜洋洋的笑意,正說著
不動神色地從袖子裏取出了塊銀子遞了過去,王善才不好意思的笑著推辭:“如何使得,如
何使得”一麵將銀子揣在袖子裏,很快就告辭了。
風裏刀看見了久違的老朋友的麵孔忍不住想湊上去說些話,小幺秀眉一蹙偷偷捏了他一下,
說道:“督主一定沒有用飯,可有什麼想吃的,奴才吩咐下去。”
風裏刀才覺得肚子咕咕叫個不停,隨口說了幾個菜,小幺就把眾人打發了下去,拉著他進了
內殿,親自把殿門掩上,這才問他:“你一路過來,沒有給人認出來吧?”
風裏刀不知為何對這樣的話有一些不快,說道:“我沒那麼廢,裝裝樣子總會的。”
小幺聽出他的不悅,笑道:“幾個月不見,你本事沒見長,脾氣倒不小。”可手上卻給他拿了
個玉碗倒了杯熱騰騰的羊奶過去。
風裏刀自知理虧,也不說話,默默地喝完了,才從衣襟裏拿出一封焐熱的信紙。
剛才還笑謔的人兒臉色一下子複雜起來了,那雙含著春露的眼睛暗淡著,啞著嗓子問:“他,
好麼?”
風裏刀盯著他的眼睛問:“他好不好,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小幺接過那封萬分沉重的信紙。
那信紙上是那人粗曠的筆墨:
見信如見人。
我還扛得住,你不必牽掛。你不來看我,我曉得你是看不得我這個樣子,我又怎麼忍心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