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嬌豔的臉上施了一點點朱粉,輕輕地私語著馬上離宮後要做的事情,眉眼間全是笑意,
連一向沉重的宮闈也輕快起來了。
風裏刀靠在門上看著她們歡喜的容顏心裏才產生了“去宮外看一看”的念頭——也許外麵那
世俗的煙火氣味能讓自己輕鬆一些呢。
他執意換了儒生的打扮,就像從前走江湖似的,袖子裏放了些保命的暗器,說實話這些暗器
在別人眼裏是上不了台麵的,但是他孤身多年,就是這些東西才讓他多少次死裏逃生,所以
有說不出的親切——就像是妻子一樣難以割舍。
他執意不肯讓小幺命暗衛跟著,說天子腳下自己又是微服出遊,不必人跟著。小幺拗不過他,
怕他又不高興,隻好臉上勉強同意了,趕緊找人通知西廠派人暗地裏不動聲色的保護著。
風裏刀哪裏想得了這麼多,隻一出宮門就覺得胸中的窩囊氣一掃而光,也不要人扶一口氣跳
下馬車狂奔一小半裏地對著空曠處長嘯一聲才停下來。
回頭對那個琉璃瓦玉舷窗繁華富貴地,溫柔富貴鄉皇宮輕輕看了一眼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外麵的空氣是冷的,像是井水一下就把一身的浮華都洗去了,看著外麵萬家燈火,他想著
當初自己想要的不就是去江南,他出生的地方,買一座宅子,娶妻生子,平淡而滿足的度過
一生嗎?
可如今也不得已變成了這個樣子。
重華,西廠是你的家嗎?是我的家嗎?
重華,我覺得很累,想歇一歇?你和我也是同樣的心情嗎?
重華,你快些回來吧。
他這麼想著,把手藏在袖子裏,向朱雀大街上走去。
這街上格外的熱鬧,夜也漸漸濃稠起來,出來閑遊的老百姓人山人海。
沿街叫賣的點心,茶果還冒著熱騰騰的蒸汽,一股一股米麵食材的香味彌漫在大街上。
按例十月十五這一天,是普天同慶的日子,就是大戶人家也會出門遊樂,這一天街上不許縱
馬,不能駕車,寬大的朱雀大道兩旁擺滿了花燈,朦朧的光把來往的行人的臉塗上了柔和的
光。
他漫無目的地閑逛著,隻見前麵有一個攤子聚了一群人,天性好熱鬧的風裏刀一下就湊了過
去,原來是個射箭的攤子,主人在百米外設了個箭垛,一群漢子在相互比試箭術。
談笑間好幾支白羽箭呼嘯而過,卻沒有正中紅心,但百米之外的箭剁本就小,那上麵的紅心
更是小。怪不得那些漢子們怎麼也射不中。
所以那些人口中嘀咕道:“你這店家也忒不厚道,這巴掌大的靶子如何射得?爺爺們自問沒
有百步穿楊的好箭術,恐怕你這店老兒那十兩銀子隻能等李廣還魂來贏了!”
店主人氣得臉色發紫,笑道:“這位漢子好大口氣,十兩紋銀不是小數目,小老兒擺攤不過
是糊口,你沒有精鋼鑽,攬不了瓷器活怎麼怪起我來了?”
卻聽得人群中有人輕笑著道:“可否讓我試一試?”
那聲音低沉,柔緩,帶著些笑意,風裏刀猛一回頭,那不是朱祐樘又是誰?
淡淡衫兒薄薄羅,曾教月影移雙橫。
他眼帶笑意地看過來,見到風裏刀也隻是輕輕點頭。
眾人見他氣度不凡,眉眼又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心中料定這是哪家微服出門的貴公子,所
以紛紛讓出位置。
朱祐樘也不推辭,雙手接過弓來。
他本就高些,站在人群中談笑自若,眉目疏朗,猿臂蜂腰,好似一隻白羽鶴。他略試一試這
弓的重量輕輕笑道:“這弓怕是有些弱了,要射百米之外,這輕弓怕是要折斷了。”
說著右手挽弓弦,肩膀一沉,左腳向後方一步,略一瞄準就鬆開了手。
隻聽得兩聲“嘭——”連著響起來——這第一聲是手上的弓承受不住竟從中間生生斷開裂成
兩截,第二聲是那白羽箭飛出百米之外射中了箭靶。
眾人伸長了脖子向那裏張望,隻聽一個眼尖的人喊著:“射中了!射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