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鈍書生誤投虎狼穴 奸翁婿設計謀人命(2)(2 / 3)

三個人的酒吃得並不快活。黨逢恩從他二人口風中已漸漸聽出了事情的苗頭。雖盡力周旋,盡半主之道,無奈鄔思道心意不暢毫無酒興,因見鄔思道連談文也懶懶的,便轉了話題,問道:“嶽丈,您和鄂倫岱軍門坐在一席,我聽見你們那邊說,皇上有意巡視熱河,是真的麼?”

“定的過了八月節走。”金玉澤部曹小官,原本沒資格與鄂倫岱這樣的頭等侍衛攀談,此刻卻要在鄔思道跟前裝大,見女婿問,神秘地壓著嗓子道,“這回皇上去承德,是佟國維中堂坐鎮北京,張廷玉和馬齊兩位相爺護駕!已經有旨,發出廷寄,叫在外的五阿哥、十四阿哥從古北口趕回北京從駕,四爺在安徽,也叫十三爺從蕪湖水軍大營趕往桐城,從速處置河務差使,也得在八月十五前回到北京。”黨逢恩道:“巡視熱河,無非哨鹿打獵,動這麼大的幹戈?五爺十四爺不說,原就要回來的。四爺十三爺那邊差事極忙,叫回來做什麼?”金玉澤連吃兩場酒,已麵紅耳熱,要在鄔思道跟前炫耀體麵,格格笑道:“小輩後生,好生領略萬歲爺的聖意。大約太子爺的位子要坐不穩了!”

黨逢恩眉頭一皺,說道:“您老這話非同兒戲!五月端陽節前,太子爺還代天子往西山勞軍來著,好端端的怎麼會廢了?”“八爺府的信兒還會有錯?”金玉澤“吱兒”呷了一口酒,“太子東宮裏侍衛全都換了!四爺是太子黨的,這二年在戶部清理虧空,黑眼珠盯著白銀子,要賬要得雞飛狗跳,加上十三爺這個幫手,逼著人還錢,光外省命官就自殺了二十多個,十爺把家當全都擺在琉璃廠賣——這樣的爺將來當政坐朝,還有下頭人活命的份兒麼?今兒吃酒你瞧見沒有?頭一桌上挨著九爺坐的那個,就是毓慶宮的何公公,藍翎子總管太監,如今打著盤子想投靠八爺了!”黨逢恩聽著不住搖頭,說道:“這都是明麵上的事。四爺十三爺戶部差事辦砸了,到外省遮羞避禍,眼見今秋八月十五,萬歲爺恰過五十四聖誕,想兒孫滿堂,熱鬧些子是有的。嶽父,八爺和太子爺有點過不去,下頭人造作這些謠言,聽一聽作秋風過耳則可,不可全信呐!”

“也不可不信。”金玉澤睨了一眼靜坐不語的鄔思道,見他一臉的漫不經心,多少有點失望,冷冷道:“逢恩,親家副憲大人已經退休多年,如今時事已非,早不是康熙十二年親家從廣東逃回北京時的光景了。皇後死了三十多年,又新添了十八個阿哥,各有各的門路,各有各的權勢,他也不可墨守舊見,你前程正遠,更要審時度勢。八爺說,自從康熙四十二年,朝局早已又是一番天地了!”

鄔思道眉棱微微一抖,他想到了胤,萬不料這個顯赫的阿哥處景也如此岌岌可危,陡地一陣寒意襲上來:今晚自己是怎麼了?聽了這麼多不該聽的話居然懵懵懂懂!正想著脫身,天空一個明閃,接著一聲石破天驚般的炸雷響起,撼得房宇顫動。鄔思道見他們二人被震得發呆,笑著起身道:“姑父,表姐夫,迅雷烈風助談興,今晚的酒吃得高興。不過我委實身子支撐不來了,像我這樣為世所棄的殘廢,你們功名中人談的那些,都叫個‘於我如浮雲’。來,我敬你們一杯,可要先告退了。”

“我們隻顧談朝局,冷落了兄弟。”黨逢恩笑容可掬地起身道,“其實這些酒後茶餘的話,滿可一笑置之的——既如此,我們共進三杯,再敬嶽父一杯,也好安歇了。好在有說話的日子呢!”

於是二人連幹三杯,又敬金玉澤一盅。金玉澤已是微醺,說道:“就在姑父這安心住下,一切都包在姑父身上!姑父如今和八爺府的人相與得好,八爺這人恐怕你也聽說過,有學問、仁義厚道,最惜貧憐弱的——當年你鬧南闈,八爺還誇你是真名士、大丈夫來著!如今你雖殘了身子,又沒殘了學問,明兒我就薦了你進去,他北書房還缺一個司墨,在那兒當個清客相公——不是我說誑話,多少進士翰林拚著不做官,想謀這個差使還得不著呢!姑父不虧待你!”說罷拈須嗬嗬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