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政法大學 阿濱。
你要盡心盡性盡意愛護你的神。這是戒命中的第一,且是最大的。其次也相仿,就是要愛人如己。這兩條戒命是律法和先知一切道理的總綱……
--《聖經新約》馬太福音。
“在沒有英雄的年代裏,我隻想做一個人”,這是北島在朦朧時代振聾發聵的聲音,可我在和相對主義遭遇之後,為自己的生存或死亡找一個理由都顯得那麼艱難。其實,我隻想腳踏實地地活著,可一不小心,卻將自己拋在了半空,於是飄忽成了生命存在的狀態,無所依托成了精神世界的素描。
語境因其曆史性而進入寬容、自由的時代,將“專製”與“極權”打入冷宮,在某種底線之上,似乎無所謂是與非的簡單思考,而演變成棱形透鏡對太陽光譜係式的分析模式。自由成了人們行走江湖的口號,而寬容愈發要求進駐人的靈魂。這與同蘇格蘭啟蒙運動一脈相承的消極自由主義的價值觀處世哲學相吻合。它們否認通過理性能找到最好的生活方式價值觀念,在這樣的前提下,懷抱試圖達到“調和崇尚不同甚至相衝突的價值觀的個人以及他們的生活方式,使他們能夠共同生活”這樣一個權宜之計的目標。因此,假若你視“淡泊明誌寧靜致遠”為你人生的信條,視堅持人文理想為你人生的目標,請加上這樣一個注腳:這些僅僅是你“一個人的聖經。”你大可去說服別人成為你的同誌、追隨者,你所堅持的理想的信徒,但你絕不能攻擊那些視名利如生命的良善者或“嗬欠一整年,牢騷一肚子,廢話一長江”的頹廢主義的踐行者。你可以不屑與之為伍,但他決不應該成為你的敵人,如果你真有一顆充滿“人文關懷”的閃閃紅心的話。在人類最基本的有關人權善惡的共同準則之上,多元理想不同利益相互衝突的價值觀念的共同存在,是沒有理由對其存在進行反對和否定的。
我們是為幸運所垂青的;因為自由和寬容光照我們。然而,我們又是不幸的,因為我們在市場經濟時代遭遇到相對主義。
當市場經濟假“經濟人”之威將人們逐漸引入“利益最大化”的遊戲規則而取得一步步勝利時,它同時也主宰了我們時代的話語,讓人們無法抗拒它所宣揚的價值取向的淫威。市場經濟緊扣人們思維之弦,盡施魔力擋住人們憑以觀看彼岸世界的“天眼”。手術台上,它的手起刀落,人們的精神架構被重重解構,剝離得隻剩有再無法解構的物資性欲望。陷入這樣的境地,誰還能期待重溫人性化生活的美妙舊夢?然而,於我,那還隻是噩夢的開始時的鋪墊。在市場話語為曆史敘述事件做出了精心準備,以及我無可奈何地投向那手握帶刺玫瑰的價值相對主義張開的雙臂後,我在抗爭中將視線從對“終極”和“絕對”的尋找中撤回,以“誰敢說此比之於彼更有價值更具意義?”這樣的疑問結束了我對“終極真理”、“絕對權威”的愛戀。站在某種底線之上,我沒法握有一柄價值之尺。我清楚地明白,自己滑向了虛無主義的領地。一切似是而非,似有還無,甚至對生命的存在都有消解不了的疑慮,似乎再多問一次“為何還要活著”於我都如稻草一根之於不堪重負的駱駝。
在幸運與不幸的背離中,在自由市場話語對相對主義的回音中,在“在困難麵前將生存的任務簡單化”的勸誡下,似乎我該讓身體代替思索與靈魂行於世間,以“我浮在太空裏,自由的很無力”這樣歇斯底裏的情緒化宣泄的吼叫來消耗肉體的存在。可是,沒有來自靈魂深處的支持,凡心怎堪肉體的重負?雖擺脫不了思索帶來的結局,卻絕無法忘懷自由與寬容的美麗,因此我隻好走向上帝的國,讓拒絕理性的信仰光照我的生活。
原載中國政法大學《法大人》2002年10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