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遷工作剛剛有了點頭緒,藍秋卻意外地接到了張蘭蘭的電話。
“藍秋,樸木死了!”張蘭蘭聲音有些嘶啞。
“你在騙我!”藍秋生氣地說道。
“我沒騙你,是真的!明天早晨出殯。”張蘭蘭說完,掛了電話。
難道這是真的?為什麼?樸木怎麼會死呢?太多的疑問充盈著藍秋的內心。
找誰去問呢?還是等明天早晨出殯的時候再問吧!
度過了一個難熬的夜晚,早晨天沒亮,藍秋就起身直奔了殯儀館。找到了樸木的遺體告別廳,終於看到了安靜地躺在那裏的樸木。
樸木還是那樣瘦削,臉色雖然蠟黃,但是經過化妝看上去麵色有些紅潤,遺體上蓋著紅旗,周圍是鮮花,顯得莊嚴。站在樸木的遺體前,如果不是隔著水晶罩,藍秋也許會衝上去擁抱樸木。她覺得自己有太多的話要對樸木說,可是現在,即使說了,他也聽不見了。
靈堂裏偶爾有警察走過,藍秋的腦海裏靈光一閃,難道樸木是見義勇為犧牲的?這樣想的時候,藍秋才發現自己隻顧著衝動,卻沒了解樸木的死因。
見到盧再勳走來,藍秋迎了上去,盧再勳朝著藍秋點點頭:“你來了!”
藍秋不知道該說什麼,打量著盧再勳,她發現,盧局長退休幾年後,明顯地蒼老了。
“您還好吧?”藍秋問。
“還好,小木是個可憐的孩子。”盧再勳眼睛有些濕潤。
張蘭蘭走了過來,跟盧再勳打招呼。
藍秋看到,85中學的老師們也陸續過來跟盧再勳寒暄,他們看到了藍秋,也點頭致意,在這樣的場合,沒有誰能夠大聲地問好。藍秋覺得,就連問好這件再簡單不過的小事,在殯儀館裏也是無法進行的,因為一句“你好”,語氣裏卻有著熱情洋溢、久別重逢的開心。
跟樸木的遺體告別時,隨著一起鞠躬的人們向前走,藍秋覺得自己的腳步特別沉重,她想停下來再仔細地看看樸木,可是每五個人一組,告別結束就要離開這個位置,如果停下,就會打亂後麵的順序。藍秋忍住悲痛,從靈堂裏走了出去。
站在殯儀館門口,藍秋望著那個高高的煙囪,眼淚從眼眶裏湧了出來。再過一會兒,樸木的屍身也將化作一縷煙塵從這裏飄向雲天。他就這樣去了,連句話都沒留下。
張蘭蘭出來的時候,看到了藍秋:“我們一起回去,好嗎?”
“好。”藍秋說完,機械地跟著張蘭蘭走向一輛捷達車。
“上車吧,車子不好,將就著坐。”張蘭蘭還是淡淡的語氣。
藍秋坐進車子,靜靜地,一直沒說話。看著張蘭蘭啟動車子,從殯儀館停著的各種車輛空隙裏,將車子開出了殯儀館的大門。
車子開上了小馬路,張蘭蘭說:“剛才從悼詞中你應該知道樸木死於見義勇為。其實,即使不是這樣,樸木遲早也會死的。”
“為什麼?”藍秋很驚訝。剛才從悼詞中她得知樸木死於救人,很敬佩樸木,覺得他死得光榮。似乎這個結局,才是藍秋希望看到的。可是現在,張蘭蘭竟然說出了一個讓藍秋感到震驚的消息。
“半年前樸木已經得了癌症,他不讓我告訴你。”張蘭蘭說著,語氣裏明顯有些嫉妒的成分。
藍秋無語。她回憶起,正是半年前,樸木騎著自行車去農村看望自己,他們在鄉村的小館子裏喝酒吃菜,那一天,是藍秋認識樸木以來感到最快樂的一天,也是她看到樸木最開心的一次。隻是,那個時刻,藍秋覺得樸木的臉色很疲憊,現在她才找到了答案,原來樸木得了癌症。
在腦海裏翻騰了一陣後,藍秋終於帶著埋怨的語氣對張蘭蘭說:“你應該早點告訴我。”
“那是樸木的意思,我不能違背,我跟他發過誓,絕不告訴你。”張蘭蘭語氣很堅定。
“可是現在,樸木沒了,你的諾言算什麼?就是不想讓我見到他嗎?”藍秋的心頭突然湧上了一股莫名的悲哀,“停車!我要下去!”
張蘭蘭第一次見到藍秋發脾氣,匆忙踩下刹車。
沒等車子停穩,藍秋打開車門,就衝了下去。
張蘭蘭將車停在路邊,想等藍秋上車,卻沒想到,藍秋朝著相反的方向,走了。
藍秋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路邊有一片小樹林,小樹的樹幹上刷著白灰,齊齊的。藍秋手扶著一棵小樹,伏在上麵哭泣。如果不將自己心裏的悲傷發泄出來,她會受到更難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