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葉果的笑聲戛然而止,可是那笑容還停留在臉上,像樂曲嫋嫋的餘音,不願散去,隻是已經慢慢走了調,變了音。

葉果就這樣和她臉上的笑容一起靜止下來,像被蹩腳的攝影師擺弄了半天之後才按下快門而固定在一張照片上的畫麵,臉是平麵的,僵直的,稍帶一絲不易察覺的扭曲。

葉果在每個不需要上班的日子就這樣整天躺在床上,頭腦裏似乎在想著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好像身體內所有的新陳代謝都已經停頓了,找不到餓的感覺,身外和身內都是寂靜無聲的。

外麵一絲風也沒有,整日鴰噪不休的蟬鳴因為連成了一片,給人的聽覺造成了誤會,反而讓人聽不到了,可有時偶然停下來的時候卻反倒覺得吵鬧起來。

偶爾有收廢品的人懶洋洋地敲了幾下被曬啞了的銅鑼,見沒人響應,也漸漸隱入了虛空當中,像被盛夏的炎熱給蒸發掉了。

葉果有時會一連兩三天都不用說一句話,發聲係統似乎已經退化了。她幾乎忘了怎麼說話,等到突然需要說話的時候她會有一瞬間的愣怔,似乎得好好想一下才知道要怎樣開口回答。

葉果來到這個陌生又喧嘩的城市之後,很快就在一家旅行社找到了一份簡單的工作。

一開始那些活潑的年輕同事很想把葉果跟他們同化起來,可葉果回答他們的不是點頭就是搖頭,吝嗇到一個字都不肯多說。

他們開始在背後偷偷猜測葉果的來曆,一些男孩子們也躍躍欲試,一腔熱情地打算溫暖她那顆也許受過某種打擊而封閉起來的心。可他們都漸漸的失望了,葉果不給任何一個人幻想的空間和現實的突破口。

葉果就像一尊蒼白的蠟像,每天端坐自己的辦公桌前,目不斜視的做著自己份內的工作,然後在同事們歡聲笑語地相攜而去後,才一個人獨自走出單位的大門,去路邊等車回家。

同事們在背後偷偷稱她為“木頭美人”。時間一久,大家便習慣下來,隻是偶爾會有些惋惜地看著葉果美麗但缺乏生氣的身影,搖一搖頭。

今天在大街上的偶遇突然刺激了葉果,身體裏沉寂了很久的一根弦像是突然被一隻手拔動了。

葉果還是頭一次對自己有了這樣一個疑問,在這之前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或者說對這種生活已經麻木了,現在卻突然憤怒起來。

對呀,我為什麼要過這樣的生活,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