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成了孤家寡人,這次的李先後遠沒了第一次辦喪事後的失落和消極,而是渾身一陣輕鬆,甚至走在路上有身輕如燕之感。這種感覺,多半來自於他的心裏,他怕薑倩麗不放過自己,死死地纏他,就是通過法院能離了,也會兩敗俱傷,到那時,家人和單位同事、朋友怎麼看他,一個半百的老男人了,老婆死了不到兩個月就另覓新歡,兒子雖然嘴上沒說他一個字,其實他能感覺到對他有意見,可結果呢,能過得好也就罷了,偏偏又過不好,鬧來鬧去隻會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
如今薑倩麗同意而且是如此順利的離了,他怎麼不暢快呢,終於,他如卸掉一個大大的包袱一樣,了卻一樁日夜煩躁的大心事。
再一次選擇配偶的事又擺在麵前,李先後也真真地嚴肅了起來,吸取上次的慘痛教訓,他再也不能那麼草率了。可是今非昔比,上次他是遭遇不幸,大家一致同情、憐憫、愛護自己,才會紛紛為他推薦或介紹的不斷,而現在呢,他是離婚,而且是速戰速決式的閃婚、閃離,最重要的是偷偷地完事了,他不敢讓人知道也怕別人知道,如此這樣,哪有人給他介紹呢。
李先後和兒子孤獨的過完春節,大年初二就和兒子一起回老家,他和兒子提著禮品剛下車,依稀看到對麵街道上,日思夜想已是中年的小情妹正和一個男人一起坐進了一輛小轎車裏,他並沒看清男人是什麼模樣甚至高矮也不沒看清,不過他認為以前鄰居說的一定沒錯,就憑他對小妹妹的了解,她選擇的對象一定不會錯。他想大聲叫,可他覺得這樣有失體統,更怕對方男人懷疑什麼而給她帶來不便。見人家那麼幸福,他又有什麼理由打擾她呢,這樣想了,他隻得做罷。兒子不明白他看什麼,問他是不是看到熟人了,他笑了笑說,是的,好像小時候的一個小朋友吧。兒子說,你怎麼不叫呢,他說人家上車走了,我還能跟在車後麵跑著傻追啊。其實他心裏真是這樣想過的,他太想追過去,那怕跟她麵對麵的好好說幾句話,臨了再握一下手,感覺一下她的手到底還是不是那樣,是不是也像薑倩麗一樣修了長指甲,如果是,他一定告訴她,別留這麼嚇人的指甲,保持她的本色也就是他心中永遠的那個才最好。
春節過後,他平靜地上班下班,這才冷靜下來想自己的事。思來想去,他決定悄悄地在報紙上做個“征婚啟事”,把自己的條件和要求寫在上麵,要全麵撒網重點捕魚,這麼大的城市,不信就找不到意中人。
說做就做,他隻打了電話,報社的人就上門為他服務了,為了不引起同事的猜疑,他買個新手機號留在報上,要求應征者下班時間來電。
因為有前麵的薑倩麗比較著,有心中的美夢參考,他的啟示這樣要求:男,48歲,處級,喪偶,征本市女,身高1、65米以上,膚白漂亮氣質佳,大學文憑,條件不符勿擾。
沒想到登報的當天,雖然是上班時間,他的手機就叫個不停,好在他自己一個辦公室,有差不多的就記下號碼,晚上略一計算,乖乖,他整整接了六十多個電話。這個數字,真是讓他太吃驚了,原來他是如此地搶手啊,不由得讓他大大感歎一回。第一次,怎麼就那麼傻,沒有好好的選擇一下,那麼匆忙的結婚,如果早知現在,怎麼可能犯如此可歎又可悲的錯誤啊。這樣想過,他回到家裏後,分別給印象好的一些打了回訪電話,聊得差不多的感覺不錯了就要求見個麵。
其實,李先後不知道,如今的城市裏,中年單身男性和女性早已失去嚴重比例,據有關部門統計,早已是十六比一了,而且這個比例還在逐年上升,還將會越拉越大。每年離婚、喪偶的就有一大批人,而這些人們,在當年就再結婚的卻是少之又少,一個越來越失衡的比例數字就這樣形成並擺在社會中。
當然,人們不明白出現這樣的數字原因是為什麼,據統計顯示,出生的男女差別基本平衡,為什麼到中年會出現如此大的失衡差距呢。隻要你仔細想一想,有兩個方麵是主要原因:一、四十多歲的男人可以找二十幾歲的姑娘,他們可以降下條件從農村找,從打工妹裏尋,隻要有一條複合男人的要求,比如漂亮、溫柔、可愛等等;而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呢,卻怎麼也不願找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更不可能找一個比自己前夫任何方麵差的男人結婚。二、男人離異或喪偶後,選擇對象很能放下架子,隻要看著順眼或合意,就能娶回家來過日子;而女人則又不同了,離異的大有非找個比前夫各方麵優秀的男人才肯再婚,喪偶的則總要拿舊人做比較,隻有找到比舊人優點多的男人才願意下嫁。這樣,就會一次又一次的失去機會,年複一年,日久天長,越是優秀地女人越挑剔,講究的也越多,那就會更往下沉,而優秀些的男人都早已重建家庭,比例慢慢就拉開距離,直至失衡以至於到如此之地步。
我們再來想想自己身邊的朋友裏,不是真的這樣嗎?離異的男人早已“名花有主”,而女人們還在慢慢地尋找著,個個都在大叫寧缺勿濫,有很多尋得傷透了心失去信心,隻得無奈地下了獨身決心。
茫茫人群中,都在來去匆匆,你不了解時,覺得每個人都是那麼幸福,一定都會有一個溫暖的家。其實卻並不然,在城市這個文明而先進的地方,中年男人早已如黃金一樣金貴了。李先後忽然覺得既然自己無意間升值這麼高,為什麼不利用一把呢,有權不用還過期作廢呢,如今誰人有了金貴的東西不高傲的擺一下譜。怪不得社會人傳言,中年男人三大喜:升官、發財、死老婆。前兩個當然不言而喻,不懂得後一個如此傷心的事怎麼還能排上喜之行列,李先後現在總算是徹底明白並領教個透徹。
他晚上回家後,挑選幾個印象好的,一一回電話詳細問一番,準備先跟人見麵後再作決定。第二天他早早起床,興高采烈的梳洗打扮一番。也不是怎麼打扮,他隻是比以前注意了自己的形象,再次檢查一下胡子,進口“飛利浦”全自動剃須刀就是好,即省事又快捷效果也好。那些長胡子的地方泛著淡淡地雪青色,給他白晳的整個臉部映襯得更俊朗,他這才放心的對自己微笑一下;又拿起梳子來,梳了幾遍早已變白而染得烏黑地頭發,雖然剛焗了油才幾天,在別人看不到的鬢角裏,那雪白的發根又已若隱若現了。他忙用梳子往下梳了梳掩蓋上,倒了一些大寶男霜在手心,雙手搓了搓學薑倩麗化妝時的樣子在臉上輕輕地拍打,等拍差不多了,又乘興對鏡子裏學著理發店裏按摩女的樣子,自己按了按麵部,然後,還不由得對著鏡中的自己裝了一下鬼臉,看看自己在威武的法官服配備下,更是精神和神氣了。這才滿意地想,難怪薑倩麗舍不得放棄自己,活脫脫的一個老帥哥!
話說回來,他現在的樣子,多少還有薑倩麗的功勞,當初自己人老皮鬆,兩隻眼下積了大大的兩個眼袋,體重也超標了,總是人沒到肚子先到,大腹便便像個快臨產的女人。是薑倩麗給他買了名牌眼霜,並監督他早晚擦上再為他按摩按摩,也別說,兩個月後,眼袋明顯小了,現在的眼睛看上去有神多了;還有這體重,也是薑倩麗晚上硬不讓他吃東西,隻讓他吃水果,開始他不習慣感覺餓得難受,薑倩麗就陪著他出去散步,逗他玩,時間長了,他晚上也真的不想吃飯了,這樣一個月下來,體重就少了十多斤。
精心打扮好自己,想讓女方對自己一見鍾情愛上自己,感受那份滿足、自豪,不料想來見麵的人,一個個讓他大跌眼鏡,不是矮了就是太胖,不是太黑就是不豐滿,多數還不是真正的全日製文憑。一連見了十幾個他就灰心了,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人竟然沒有合他意的,更沒有讓他一見能心動的。到了第三天,應征電話就少了,隻一個人打來,也隻是打探一下就掛了,他打電話問報社的人是什麼原因,報社人說,這是正常的,因為報紙是一日一報,看報紙的人也有限,而且隻一天,一次不可能讓很多人都看到,我們這有一連做了十次的,這樣還可以優惠。他聽了,想想人家說的也不無道理,因為他下決心要找到比薑倩麗好的對象,就狠狠心說:“我也連做十次吧。”
接下來,他不斷的接電話,不斷的如審判人一樣問對方,更是重複著自己的事,如背誦台詞一樣“嘟嘟嘟”一口氣講下來。先前,他跟人訴說的時候還有點不好意思,提起前妻時,總會有點悲傷難過,如今他覺得嘴都快說成了老繭,哪還有什麼感覺啊。不斷跟人見麵,如上台唱戲走場子一樣,見得多了,反而沒有一個能讓他看得上的,有的見了甚至不想說一句話扭頭就想走,隻是出於禮貌才例行公事一樣談幾句話拜拜。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他拒絕幾次也沒擋住,還是和她見了麵,到底是年輕膚色嫩,讓他產生一絲好感,可是,他們沒說幾句話,那女人就抱住他撒著嬌叫:“哥哥,我們找個包間去吃飯吧?”他一聽就明白這女人的意思,再看她那兩隻熊貓眼,烏黑的嚇人,那長得不能再長的假睫毛,隨著她眼睛一眨一眨的跳動,直覺得心裏一紮一紮的疼;那臉上,如剛打過霜還沒被太陽照到的驢屎球上的白霜,那種白,有些讓人惡心,他心裏想,用個小刀片刮一下,足能刮下半斤白粉來;嘴上呢,像剛剛喝過鮮血吃過活孩子的妖精的嘴,還沒來得急擦一下那紅的滲人的兩唇;再看那穿裝,明明沒乳溝領子還低到不能再低,兩個乳頭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那裙子更是短得不能再短了,隨手一下就能摸到一切。如此之類的女人怎麼能當我李先後的老婆,他如躲瘟神一樣逃也似的跑走,真害怕那狗皮膏藥粘上他。如今這世道,女人越露越多,男人越捂越嚴實,如果女人細皮嫩肉的露出來,也能給男人一種美感,看過去那應該算是一種享受,是給眼睛一道盛宴,可有些女孩子,粗皮糙肉的還露得不能再露,簡直就是對美的一種扼殺,男人看了就沒性趣,多看就要陽萎了。
還見過一個女人,電話裏聲音很好聽,既溫柔又有些甜甜的普通話,說是某大學副教授,比他大兩歲,他一高興就去見了麵。媽啊,那簡直就是一個大姐姐的感覺,身體沒有一點曲線不說,他真有點分不清哪頭是哪頭了,特別是他們禮節性的握手時,那粗糙而特大的一雙手,與她自己的臉仿佛不是一個人身上長出來的。李先後不明白這人的臉和手怎麼就差別那麼大,隻這一點就能讓他有種想快跑。到最後,電話鈴響得刺耳,他都不想接,感覺問來問去還是先前的那一撥人,沒有新人更沒有讓他興奮的條件,十幾天過去了,他本來抱住很大希望和信心,沒曾想卻無絲毫結果,他一個衝動,就又想回老家再打聽老醫生孫女的情況,可是想想她也是四十歲的人了,正是家庭和事業的主力,憑她的能力,應該是很幸福的,何必讓她知道自己的難堪去打擾人家呢。再說,或許人家早把自己忘得一幹二淨了,就是跟她說了這些,她又能幫自己什麼呢,這樣想過,認為還是把過去放回到心底裏為好,留存下心裏的永久美好才是最好的。
如今社會轉型太快,快到他都適應不了了,想起前些年去外地辦案時,總會有人請他去一些娛樂場合,那是前年的事了,現在想想自己那時對人家女人太不了解。一次在南方出差,人家有意安排的活動,開始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以為跳舞就是跳舞,唱歌就是唱歌,幾個大男人請幾個女孩子陪著唱歌也是調節氣氛,俗話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這唱歌本來就是抒發感情的文藝活動,自然要起到歡樂高興的目的,有女孩子當然場麵就熱鬧多了,誰知道歌還沒唱兩首,其餘的人拉一人拉一個妹妹悄然隱身,最後隻剩下他和另一個小姐了,當小姐親昵地靠上他時,他一下子就急了,急忙站起來說:“別這樣,別這樣,這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