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複仇女神的戰車(4)(3 / 3)

莊士頓隻得接過,走到阿耳斐跟前。夏冰正欲上前阻止,卻被杜春曉一把拖住。

一場莊嚴肅穆的酷刑即將開場,所有教徒都屏住了呼吸,事實上他們每個人都覺得這皮鞭早晚要抽到自己的背上,隻是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心理煎熬遠比肉體的痛楚要難過。

“哦!原來你堂堂一個神父,所謂的大善人,居然還會打孩子。”喬蘇好不容易恢複常態,將驚訝轉為冷笑,“也罷,今兒倒要看看大善人是怎麼行凶的。”

說畢,便一屁股坐在柴堆上,不知從身上哪裏翻出一支煙並一盒洋火,點上抽起,動作倒也輕鬆利落。

把阿耳斐的袍子褪下的時候,紮肉甚至能將若望臉上的狐笑看得一清二楚。阿耳斐那脊梁如蜈蚣一般自股溝上方延伸至脖頸的背部,因低溫刺激而突起無數細丘,肩膀的起伏暴露出他緊張的呼吸。莊士頓揚起鞭子,自那張細瘦的背上掃過,很重,發出“啪”的響聲。

這一鞭,將喬蘇的眼淚抽下來了,她將拳頭塞進嘴裏,似要把幾根手指一一咬斷。鞭聲沉悶而空洞,每一下都讓阿耳斐自鼻孔裏喘一口粗氣,那聲慘叫被硬生生壓縮成急促短暫的“唔”,釘子一般掉落在地。

這樣的場麵令氣氛無比壓抑,連阿巴都停止了憤怒的狂吼,安靜地張著嘴,旁觀這殘忍中帶有獨特惡魔之美的一幕。冷汗與血漬一齊自美少年的身上滴下,他緊皺眉頭,用緊繃的軀體反抗痛苦。

“別打了!”喬蘇突然大叫。

莊士頓的鞭子適時停下。

“是我……”

她已是淚流滿麵,上前將棉袍子拾起,欲蓋上阿耳斐的裸背,卻被若望拉住。

“不行!那是麻料做的土布,會使傷口糜爛。”

話畢,若望從袍子底下掏出一卷白紗布,並一個瓷瓶,將瓷瓶中的淡黃粉末撒在阿耳斐觸目且縱橫的鞭痕上,阿耳斐這才發出一記痛苦的嗚咽。

“我現在給他消毒止血了,但是如果接下來你隻要說一句謊話,剩下的幾鞭就會繼續,剛剛上的藥不僅全部白用,還會腐肉蝕骨。”

喬蘇一臉錯愕地看著若望,仿佛不相信眼前這位膚色詭異的病態少年會有如此狠毒的城府。她模糊記得他是莊士頓最羸弱的孩子,每每去做禮拜,都會看見他站在最後邊,用窗簾之類的東西遮擋自己,直到她從懺悔室裏走出來,他才會突然跑上前抓住她的衣角,以可憐巴巴的語氣道:“娘,我是天寶啊,你不認得我了?”宛若剝皮的羊羔。

眼前這隻“羔羊”突然顯露狼性,銀發底下那張肉粉色麵孔已全無先前的稚氣,雪白的小“惡魔”就在她眼前用刀片一下一下切割她的心肝。莊士頓仿佛是被他控製的一個玩偶,隻是機械地動作,雖麵色淒愴,手腳卻在聽他人使喚。

“是我殺的!”喬蘇一把奪過若望手裏的紗布,為阿耳斐包紮起來,“都是我幹的!我原本隻是想在這裏避一避難,讓那小弟弟給我送吃的。誰知道,他說在這裏老吃不飽,我給他的錢又不夠多,還說想逃出這裏去,我見他越來越難以掌控,轉念一想,不如殺人滅口吧!”

“如此說來,前頭聖瑪麗教堂那幾樁命案便與你無關?”夏冰忍不住追問。

喬蘇眼前掠過一絲幽暗的淒楚,遂道:“那三個人,也是我殺掉的。”

“為……為什麼?”

發問的是麵色鐵青的莊士頓。

“為了複仇!”喬蘇兩眼充血,額角浮起一根青筋,在紅發下格外紮眼。

“你與潘小月的仇怨和聖瑪麗教堂的教徒有什麼關係?”

杜春曉貓腰上前,蹲下身子,幫喬蘇為阿耳斐身上纏繞的紗布打結。

喬蘇抬頭,用古怪的眼神看著杜春曉,似是要傾訴,又更像是看見某個讓她詫異的東西。她看見了什麼?地底冤魂的手?費理伯腦漿四濺的最後時刻?阿耳斐背後滴血薔薇般的傷口?她是如此緩慢地抬起手,撫摸阿耳斐背上的紗布,對著杜春曉浮出生命裏最後一絲苦笑,遂將一件東西交予她手中。

“這就是答案。”

喬蘇的遺言自口中一串黑色黏液一道流出,白晳的胸膛被液體染成踏雪賞梅的幻影。過了很久很久,喬蘇那跪坐於阿耳斐背後的肉體才轟然倒地。

杜春曉緩緩打開右手,喬蘇臨死前給她的是一張塔羅牌——甜蜜如斯的戀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