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顛倒的愚者與死神(2)(2 / 3)

潘小月將鴨屁股發型重新調整了一下,發梢全部用橡皮筋往裏綁了,露出精瘦的脖子,顯得愈發有女人味。紮肉在旁已是心驚膽戰,因據他所知,潘小月打扮得越是細致,語氣越是平淡,內心便越是憤怒。

“我們怎麼敢哪!潘老板!”杜春曉隻得咧開嘴賠笑道,“我們這幾日不也都在四處走動嘛,想揪出那凶手來。如今倒是已有些眉目了,不過……”

“不過什麼?”

杜春曉感到釘尖又往皮膚裏深了半分,於是倒吸一口冷氣道:“不過潘老板也瞞了一些情況,讓我不好意思追查下去。”

“瞞了些情況?”潘小月的聲音又綿又軟。

紮肉額上已直冒冷汗,因曉得他那不識抬舉的老鄉即將被貼肉釘在台麵上,於是衝上前狠狠抽了她兩個大嘴巴子,罵道:“杜春曉,我說你甭給臉不要臉啊!還敢說潘老板的不是?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你還是活膩歪了?”

杜春曉隻得抬起一張被摑成烏紫色的臉,眼巴巴地望著紮肉。她當然曉得紮肉那是在護著她,替她說話,但這必定讓潘小月嫉妒,唯獨打她,才能讓潘小月放過她。不過他們倆都不算慘,最慘的卻是夏冰,他因奮起反抗,要去保護杜春曉,反而被打得鼻青臉腫,已滿口血牙倒在地上。紅色液體的出現,令原本便劍拔弩張的暴力氣氛又提升了幾分。

“斯蒂芬……”杜春曉紅腫的腮幫子吃力地蠕動著,口齒雖不清晰,但那三個字卻是人人都聽得清楚的,包括潘小月。

她果然一把抓起杜春曉的下巴,讓這位女神棍瞬間疼出眼淚:“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斯……蒂……”

潘小月放開她,隻冷冷道了兩個字:“快說。”

杜春曉大喘一口氣,饅頭一般的臉上竟擠出一絲滑稽的笑:“潘老板,您明明是漏掉了一位與賭坊關係密切,又很危險的大人物。他表麵是英國紳士,長得俊俏迷人,背地裏卻盡幹些見不得人的壞事,壞得流膿出血。我說的那一位,你可認得?”

那麵目塗描得一絲不苟的女人果然語塞,過了好一陣才回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是那個東西。”

杜春曉往壁爐那邊努了努嘴,道:“上頭那幅是斯蒂芬畫的。”

與第一次進房看到的一樣,畫中的鬼頭裸男仍在追蹤驚惶失措的少女,少女身後的不隻是魔鬼,還有星星點點的魚形光斑,宛若睜在暗處的妖眼。

“你認得他?”潘小月一邊眉毛高高挑起。

“這麼說吧……”杜春曉似是已忘記了手背上的威脅,複又壞笑起來,“他化成灰,我都會一點一點把那灰收集起來,灑進糞坑裏頭!”

“說得好啊!”

壁爐邊突然裂開一個口子,那裏用乳白色油漆粉飾過的暗門開了,斯蒂芬從裏麵走出來,穿同色的三件套西裝,還是春風滿麵,舉止優雅,一如杜春曉初遇他的時候,更似在上海的紅石榴餐館內再度相逢的時候。有些男人愈老,便愈是能教人神魂顛倒。

斯蒂芬的逼近,宛若夢魘踏著輕快的腳步而來,令杜春曉身上的每個毛孔都炸開了。早已遠去的逼仄回憶又調轉槍頭,直奔她而來。

“我就知道,你又在幹這種畜生不如的事!”她的聲音如果是毒液的話,現在早已噴滿斯蒂芬的全身,將他燒灼得麵目全非。

他沒有生氣,卻是走到桌前,掰起她的下巴,欣賞她眼中憤怒的火焰。

“嘖嘖……”他發出虛偽的歎息,“女人的記憶果然是可以編造的,總是隨著自己的需要而變化,所以現在在你調整過回憶的腦子裏,我就是十惡不赦的惡魔,你卻是無辜的純情天使,手上從未犯過人命,是不是?”

她轉過頭去,避開斯蒂芬的調戲,卻不小心撞上夏冰困惑的眼神,於是僵在那裏。這是頭一次,夏冰見識到他的女人居然會有惶恐與痛苦。

“啊!啊!啊!啊!”

慘叫一刀刀割在夏冰的心上,他眼睜睜看著鐵釘釘入杜春曉的一隻手背,發出切斷手骨後的一聲脆響。因掙脫不開兩個大漢的綁押,他隻得回頭看全無束縛的紮肉,孰料紮肉卻站在那裏,隻右麵頰有一絲微顫,眼神卻是寧靜的。

“紮肉!救她呀!紮肉!!!!”

夏冰力竭聲嘶,卻見潘小月親昵地伸出雙臂抱住紮肉,似環住獵物的蜘蛛,喃喃道:“紮肉呀,這兩個人雖是你的老鄉,可你護著他們可曾撈到過好處?狼吃肉,狗吃屎。你跟著誰混有肉吃,可整明白了?”

紮肉無聲地點頭。

“唉!這就對了!”潘小月笑吟吟地拿過剛將杜春曉固定在桌子上的錘子,遞到紮肉跟前,“我潘小月喜歡的男人,都得做事做得狠,幹淨利落。用得著的人,就留著,用不著的人,就不留了。什麼人在我這裏用得著呢?自然是你這樣的,斯蒂芬這樣的,還有像杜小姐那樣欠了我債沒還清的。不過這最後一種人,可是要提醒她記得自己還用得著,否則怕是要忘在脖子後頭了,我的錢又去哪裏要呢?來,替我提醒提醒你老鄉。”

杜春曉那隻被釘入桌麵的手有一抹朱紅色液體自那釘子戳入的傷口處湧出,蜿蜒在青筋密布的手背上。她拚命用深呼吸止痛,嚐試動自己的手指。還好,五根都還能用,她並未瞬間淪為殘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