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失控的審判(4)(1 / 2)

斯蒂芬已經不再暴躁了,他知道發脾氣隻會壞事,如果你要打倒敵人,就必須比對手更冷靜,本事大的人從來不發脾氣,這是他在上海的時候從一個叫杜月笙的大亨那裏聽來的。所以他寧願在火爐旁等待最好的時機,然後拿不屑的眼神看潘小月。這個女人很快就要自取滅亡了,她不夠狠毒,雖然那是有原因的,但感情總讓人變得脆弱,對誰都一樣。所以斯蒂芬隻是盡可能地保持禮貌,盡管他現在隻想掐斷那個廢物女人的脖子。

梯子已經紮好兩架,那些笨蛋正在爭先恐後地往上走,梯子吃重之後發出慘叫,他們仍然在上頭健步如飛,直至被教堂內飛出的第一個火球擊倒。跑在最前頭的幾個紛紛掉落在那道壕溝裏,他們不停往外攀爬,卻很快地整個身子沉入裂開的冰麵。原來那並不是土溝,隻是被冰封住的深水潭,遇熱量與重壓之後便露出猙獰的原形,他們頭頂的梯子也熊熊燃燒。

“多紮幾架,距離分開,前後都要搭,我就不信進不去。”潘小月的指揮讓斯蒂芬啞然失笑,但他沒有阻止。

於是更多的叫花子掉進了冰洞,在堅硬的冰殼底下掙紮撲騰不了幾下便不再動彈。潘小月恨得手指甲都快掐破掌心,每每抬頭看攀在石牆上的幾個少年,他們亢奮而陰鬱的臉在鑲滿紅磚的邊緣若隱若現,她便怎麼也無法平定心緒,做正確的部署。

“奇怪,憑這些人手,潘小月有一百種方法可以強攻進來,為什麼都沒做?那婆娘看起來沒那麼笨哪!”

麵對外頭那一片掉落冰窟窿的慘叫聲,紮肉終於吐露了他的疑惑。在他看來,潘小月如果再搭上幾個梯子,用槍射下在牆頂的孩子,一切就結束了。可是莊士頓的命令卻是:“讓他們待在上邊!”除了時醒時夢的若望,其他幾個孩子都在牆頂等待天主召喚,手裏拿著火折子和一掛用淋油的麻布包纏的木片。這些少年如有神助,每一塊燃燒的木片都擊中要害,雖然丟不遠,卻總能確保讓那些窮凶極惡的叫花子抵達對岸之前就掉進深淵。

“因為她有顧慮。”杜春曉仰頭望著高高在上的多默和安德肋,他們如今成了真金實銀的“守護天使”,保衛聖瑪麗教堂不受惡人侵襲。

“顧慮什麼?”

“男人唄!”她冷不防往紮肉肚子上出了一拳,笑道,“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們做了那麼多日夫妻,早夠得上海枯石爛了,她哪裏舍得衝進來一槍把你崩了?”

“她舍不得,那洋鬼子呢?他總舍得吧?而且這家夥一肚的鬼點子。”相形潘小月,紮肉果然還是更怕斯蒂芬。

“那洋鬼子也有舍不得的東西。”

“是什麼?”

“我。”杜春曉指間猩紅的煙頭閃閃發亮,映照她憂愁的眉宇,“我的死。”

“你的死?”

“他舍不得我那麼早死,所以要再多折磨兩天才會動手,我隻要多活一天,就是他的樂趣。”

“嗯,這洋鬼子夠狠哪!”紮肉長歎一聲,抬手勾住她的脖子,兩人此刻更像是一對好兄弟,“恐怕,當初愛得也狠吧?”

她冷笑,又往他肚子上打了一拳,這次用了真力,他五官瞬時擠作一團。

攻城不利,潘小月自然不讓她的手下好過,她命他們在壕溝對麵架起火爐,頗有安營紮寨的意思,這意味著這些人要在聖瑪麗教堂外頭過夜。朱阿三被叫出來準備麵條,雖有些不情願,卻也隻得在那裏煮水下麵,中間一個叫花子過來,惡狠狠地在他手裏拍了兩個大洋,似乎是想讓他多些幹勁兒。朱阿三於是提了提勁兒,不停用一雙長筷攪動在熱氣騰騰的鐵鍋內翻滾的麵條。

此時,朱阿三斷想不到有一隻“黑蜘蛛”已悄悄爬到他腳下,趁他轉身擀麵之際,順著火燙的爐子往上攀,然後將咬在嘴裏的一包東西丟入。那“黑蜘蛛”跑得極快,它選布防人數最少的地方,自叫花子們的腿邊潛行,爬下壕溝,越過冰洞,再攀上凍硬的泥溝壁過岸,隨後迅速潛到聖瑪麗教堂門下,在看起來連一條胳膊都塞不進去的窄縫前,它的身片竟突然縮小縮薄,輕鬆地鑽過縫,成功消失在大門後頭。

“成啦?”杜春曉正蹲守在大門邊等著那“黑蜘蛛”。

“杜姐姐,我小刺兒辦事,您放心!”

小刺兒斷手上綁著兩隻鐵鉤爪子,上頭滿是濕泥。

“好樣的!”杜春曉摸一摸小刺兒的頭頂,自言自語道,“接下來,就看那兔崽子的東西靈不靈了!”

她口中的“東西”如今已紛紛自潘小月爪牙吃的麵湯吸進肚裏去了。

“你給他們下的什麼藥?”

“下的這個。”若望手裏捧著一把紫色幹花,足有半米來高,細碎的紫花瓣在枝尖聚成一串,宛若風信子,卻比風信子更稀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