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十八日(3 / 3)

不,不可能,這隻是我的幻想而已。雖然我連連搖頭,可左手無名指上卻是一陣冰涼,就連手上的汗毛也都豎直了起來。我趕緊把左手舉到眼前,玉指環正緊緊纏繞著我的無名指,就好像一節綠色的指骨。指環上那塊猩紅色的汙跡,現在卻特別的醒目,正好麵向我手背的正上方,就像在戒指上鑲嵌了一塊紅寶石似的。

我又把手指伸到了遠處看著,心裏越看越不舒服,就好像戴著一個奇怪的標記似的。不知是因為心理作用,還是古老的玉指環寒氣太重,我感到自己正不斷地冒著冷汗。

不行,我不能戴著這枚玉指環,它身上有一股奇怪的邪氣,讓我渾身上下不舒服。

我連忙伸出了右手,要把玉指環從我的手指上脫下來。然而,玉指環牢牢地套在我的手指上,無論我如何用力地拔它,它始終都紋絲不動。

更要命的是,當我要用力拔出玉指環時,我就感到自己的左手無名指,被一股暗暗的力道壓迫著,套在上麵的玉指環竟越收越緊,漸漸嵌進了肉裏。我立刻感到手指一陣麻木,這枚古老的玉指環,仿佛已變成了有生命的活物,伸出吸盤緊緊吸附著我的皮膚,似乎要把我的無名指吞噬下去。

足足花了半個多小時,我用足了全身的力氣,還是沒有把玉指環拔下來。它身上那塊猩紅色的汙跡,正驕傲地麵對著我,死死地纏繞著我的手指,似乎已在我的肉上生根了。

終於,我氣喘籲籲地鬆開沾滿了汗水的手,看著這枚戴在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現在卻怎麼也脫不下來的玉指環,我已經不寒而栗了。

我的左手在不停地顫抖著,但那種痛楚的感覺卻漸漸消失了。然而,當我再度伸手想要拔下玉指環時,它又一下子變得緊起來,死死地卡在我的指節上,仿佛能夠自動伸縮似的。

忽然,我想到了過去媽媽教過我的辦法:當戒指或是手鐲脫不下來時,可以在上麵抹一些油,就可以把它脫下來了。

於是,我找出了幾瓶帶過來的油,將這些油水倒在了手指上,很快油水就浸透了手指和玉指環。我在手指上摸了摸,果然是滑溜滑溜的。我想玉指環已經被油充分潤滑了吧,便用右手捂著一塊抹布,牢牢地抓住玉指環,然後便用力地往外拔。

然而,玉指環似乎是受到了油的刺激,更加緊迫地嵌在我的手指上,我越是用盡了力氣拔,我的手指越是感到鑽心的疼痛,仿佛在拔我自己的骨頭似的。最後,折騰了十幾分鍾,倒了整整半瓶子的油,玉指環依然牢牢地戴在我的手指上,它身上那塊猩紅的汙跡像是對我的嘲笑。

現在該怎麼辦?我幾乎絕望了,甩著左手在房間裏來回踱著步。我感到深深的後悔,為什麼剛才像著了魔一樣,竟不由自主地戴上了玉指環。這已不僅僅是一時衝動了,而是某種奇怪的念力驅使著我。可是誰又會想到,一旦戴上這枚神秘的玉指環,就再也無法把它拔下來了,就像生了根似的“長”在了手指上。

當我筋疲力盡以後,便渾身無力地坐倒在了床上,我也不再感覺到疼痛了,隻是手指上仿佛生了塊贅肉似的。現在,我再也不敢拔它了,隻企盼著明天早上醒來,玉指環會自動從我手指上脫落。

在床上呆坐了半晌,我已經昏昏欲睡了,看著自己手上的油,還有身上那麼多汗水,我想我該去洗洗了。於是,我隻能戴著玉指環走出房間,來到了衛生間裏。

我怔怔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手指上的玉指環分外顯眼,我覺得自己戴著玉指環的樣子,像是來自另一個古老時空。

把雙手伸到水池裏,我打開了水龍頭,水流不斷衝刷著我的手指,也衝過玉指環的表麵,玉器在水中產生某種光線的折射,我的感覺也舒服了一些。終於,所有的油膩都洗幹淨了,在經曆了油和水的洗禮後,玉指環顯得更加鮮豔,青綠色的身體也更加晶瑩透徹,而那塊猩紅色的汙跡則更顯得深了,就像是一塊醜陋的胎記。

然後,我在衛生間裏用電熱水壺燒水,順便用蓮蓬頭簡單地衝了一把澡。當熱水燒好以後,我又把頭浸在水槽裏用熱水洗頭,玉指環似乎也不怕熱水,手指上的不適感也差不多消失了。總算把一天的汗水都洗幹淨了,我站在鏡子前擦著頭發,熱騰騰的水蒸氣彌漫在衛生間裏,使鏡麵上蒙了一層水霧。

我看著朦朦朧朧的鏡子,裏麵隻照出我模糊的影子。忽然,我發現鏡子裏的影子是一動不動的,而我則在不停地動來動去擦拭身體。

鏡子裏的人是我嗎?

瞬間,我後背心的汗毛豎了起來。我往後退了幾步,又向左右搖晃了幾下,但鏡子裏的人影依舊挺身不動。

脖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退著,我顫抖著盯著鏡子,蒙在鏡麵上的那層水霧,卻使我怎麼也看不清鏡子裏的臉。

突然,我打開了水龍頭,把許多冷水潑到了鏡麵上。水流如瀑布般淌下,衝刷著鏡麵上的霧氣,漸漸露出了幾道空隙……

——鏡子裏是一個女子的身影。

我當即嚇得啞口無言。沒錯,那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身影,鏡子裏分明顯示出一頭長長的黑發,還有纖細的肩膀和腰肢……

然而,我看不清她的臉,鏡麵上有一團水霧沒有被衝散,正好遮擋住了她的眼睛。

恐懼到了極點,也就忘掉了恐懼——我連忙屏著呼吸,又把許多水潑到了鏡麵上,更多的水流將霧氣衝散,終於可以看清楚鏡子了。

然而,那個女子卻突然消失了,鏡子裏依然是我的臉。

我驚慌失措地看著四周,確定衛生間裏並沒有其他人。然後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鏡子裏的我準確地重複了我的行為。

剛才是怎麼回事?我看著這麵荒村公寓的鏡子,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又是幻覺?我搖搖頭,隻能自我嘲諷地說:“怪不得黑夜裏的鏡子,總是一切恐怖片必備的元素。”

忽然,我又想起了幾十年前,那些生活在荒村公寓裏的人,包括歐陽家族的男男女女,想必他們也曾在這麵鏡子前,留下過自己的身影和臉龐,留下過幸福和悲傷——

這時,我舉起了自己的左手,玉指環正反射著幽幽的光芒。

我匆匆地離開衛生間,回到了自己房間裏。手指上戴著這枚來自荒村的玉指環,我就像手上戴著一副鐐銬似的,我感覺自己什麼都不敢做了。

隨後,我關掉了電燈,躺在被黑暗籠罩的床上,輕輕撫摸著左手無名指上的玉指環,它似乎也和我一起呼吸著,漸漸沉入了恐懼的睡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