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喀布爾市以後,烏力天赫才知道社會主義國家和共產主義陣營對發生在阿富汗的戰爭有多麼關注。喀布爾市聚集著那麼多共產黨人、革命民主黨人、工人黨人和民族解放運動的代表——羅馬尼亞共產黨、德國共產黨、巴西共產黨、丹麥共產黨、波蘭統一工人黨、巴拿馬人民黨、委內瑞拉共產黨、大不列顛共產黨、印度共產黨、埃塞俄比亞工人黨、秘魯共產黨、卡爾邁勒尼加拉瓜人民解放祖國陣線、阿爾及利亞民族解放陣線、孟加拉國共產黨、圭亞那人民進步黨、奧地利共產黨、伊朗人民敢死隊組織、也門社會主義黨……這些社會主義者和共產主義者是在蘇聯老大哥的策動下,跑到喀布爾來,主動要求支援阿富汗人民的建國大業的。
同樣的,烏力天赫在進入白沙瓦以後,才知道資本主義國家和自由世界對發生在阿富汗的戰爭有多麼操心。白沙瓦,這座位於開伯爾山口的古老城市,在戰爭中成了冒險家和流亡者的天堂。這裏不光有傲慢的阿富汗伊斯蘭教遜尼派各黨領袖、脾氣暴躁的抵抗力量後方基地和聯絡站遊擊隊員,還聚集著大量的巴基斯坦“混合軍事情報委員會”的官員,美國FBI特工人員,英國軍情局諜報人員,蘇聯克格勃情報人員,沙特阿拉伯、埃及、利比亞的軍事人員,各個國家的記者,人道主義組織官員。這裏差不多就像二戰時的新德裏。
烏力天赫在白沙瓦很快投入了工作。
白沙瓦郊外有無數難民營,所有的房子都是用簡易木板、泥土和幹麥秸蓋起來的。難民們在營中誦經、隨處閑逛、睡懶覺、打架鬥毆,等待每天兩次由國際人道主義救援組織的卡車送來食品和飲用水。那些難民營中,有一個叫赫卡多爾。在它中間,用鐵絲網攔出一個營地,約莫五六平方公裏。它由一座被挖空了的小山頭和數十座臨時營房組成,除了持有特別通行證者,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
那是一處秘密的遊擊隊訓練營地,烏力天赫和幾名美國人、十幾名巴基斯坦人在這裏做教官,訓練抵抗力量武裝。在這裏接受訓練的每一名遊擊隊戰士都將返回阿富汗,在那裏投入與蘇聯軍隊和卡爾邁勒軍隊的戰鬥。他們在離開那裏之後,直到戰死在家鄉的土地上,腦子裏都深深留下了對教官“白晝”的印象。
“白晝”是烏力天赫在訓練營地裏的代號。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名字,也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國籍,人們隻知道他是一名自由戰士,就像西班牙內戰時期的那些“國際縱隊”戰士。
“白晝”教官身子羸弱,總在咳嗽,一有機會就一瘸一瘸地走出營房,坐在沙地上曬太陽,曬得鼻梁上的皮一層層地脫落。他看起來經曆過魔鬼般的煉獄,傷痕累累,人顯得淡漠,灰綠色的眸子裏總是透出一種深深的憂鬱。可他卻是全營最有本事的教官,他教城市遊擊戰和山地作戰課:“夜間襲擾”、“反搜索與反殲滅”、“反摩步化作戰”。離開這裏的遊擊隊員們被派往喀布爾、坎大哈、赫拉特和哈紮拉賈特,在那裏用火箭彈襲擊侵略者的營地和車輛,或者被派往北部的巴格蘭和拉格曼山區,破壞占領軍的運輸、伏擊占領軍巡邏隊,成為反抗力量的骨幹。
和基地大多設在伊朗的什葉派穆斯林組織不同,遜尼派穆斯林組織的基地大多設在白沙瓦。烏力天赫在白沙瓦見到了屬於原教旨主義派的古勒布丁、布漢努丁,民族主義派的賽義德、納比。通常情況下,烏力天赫和其他教官不能離開秘密營地,甚至不能取掉頭巾或者戰鬥帽在露天處待得太久,大多數時候,是遜尼派的首腦們到營地裏來檢閱他們勇敢的戰士,或者為即將走上戰場的弟兄們吟誦《古蘭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