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像一個傲慢而高貴的殺手(3)(2 / 3)

紫砂壺狐疑地看著烏力天揚。他是那種認定全世界人民都欠了他的人,對什麼事都要琢磨上一會兒。

“人的愛好不同,有人把《聖經》當成《共產黨宣言》,有人把《共產黨宣言》當成《聖經》,那是他們的自由,誰也沒有權利幹涉。像別人也是一種自由,你說像就像。有一次我對人說,我像三葉蟲,人家也相信了。”

“好了,他告訴你了,他是對的。”魯紅軍對紫砂壺說,然後命令烏力天揚,“跟我走,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簡雨蟬君臨一切地站在一大群北京人中間。北京男人。他們全都穿著挺括的晚禮服,剃著寸頭,活像一群打著領結的方頭蝙蝠。她空著手。那些時髦的男人被她迷人的目光定在精巧的燈光下,顯得十分可笑。

“誰沒有理想呢?理想就像人類的瘊子,你不知道它怎麼就長到你身上來了。”一個長得像草本植物的男人衝動地對簡雨蟬說,“可是,做一個偉人並不容易,他要操多少心哪!至少有一半人想當毛主席,可是隻要想一想毛主席操了多少心,他們就放棄了,他們隻配老老實實做普通人。”

簡雨蟬微笑地看著草本植物,眼裏充滿了同情。她依然那麼婀娜多姿,大理石般優雅的臉頰,箭矢般銳利的乳房,保養得很好的頭發在腦後綰成一個大髻,黑而發亮的發絲襯托著她長而白皙的脖頸和臉上的紅暈,一襲白裙,圓潤的肩頭隨意搭著一條隨時可能滑落掉的淡藍色鬥篷,像令人眩暈而又傲慢地宣稱自己不守規範的唐朝女人。她的目光澄澈而明亮,很容易看進去,可永遠也看不到盡頭。

烏力天揚在西藏墨脫見過一種麗匿盾獵蝽,他被它的美麗給迷住了。後來他特地為這個查過資料,知道麗匿盾獵蝽的種名叫EXCELLENS,意思是精美的,優秀的,完美的。他趴在草叢中著迷地看它,一直到它睡完一覺,慵懶地消失。他覺得它的雅麗之態像極了簡雨蟬。什麼叫完美?完美就是什麼都喜歡,什麼都天真無邪,不裝深沉,不做出痛苦不堪的樣子,哪怕真的痛苦,還是喜歡,就算喜歡不成,也不放棄,這就是完美。

“你明白嗎?你是一種後遺症,就像生了一次孩子,生怕了,一挨操肚子就會疼。”魯紅軍狡猾地一笑,對站在人群外發怔的烏力天揚說,然後像一個身著紅袈裟的胖住持,把烏力天揚推進人群,“介紹一下,烏力天揚,我的助手。”

簡雨蟬一點兒也沒有感到意外,清澈的目光如水般淌過烏力天揚的臉,再淌過他整個兒人。寬肩膀,寬顴骨,長胳膊長腿,膚色黝黑,一套髒兮兮的丹寧布牛仔。這樣的烏力天揚站在蝙蝠當中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諸位,別往他身上瞧,別以為那是‘紅旗飄飄’的標誌,我可不喜歡這種落魄的品位。”魯紅軍就像一隻發情的鴿子,咕咕地圍著烏力天揚,轉動他的輪椅,“什麼是品位?就是克製你的本能,學習如何壓抑自己,捏住自己的雞巴,用假模假式的那一套宣稱自己得到了升華。就是說,什麼時候你成功地患上了神經衰弱症,什麼時候你就有品位了。”

“你還是把我當成野蠻人吧,”烏力天揚平靜地說,“那樣我會更舒服。”

“少蒙我,”魯紅軍哈哈大笑,用力拍烏力天揚的肩膀,“我知道你怎麼想,可那沒用。你要想,世界真的沒有那麼嚴肅,這樣一想,你就覺得輕鬆多了。”

“幹嗎要羞澀?”簡雨蟬問烏力天揚,口氣旁若無人,然後她轉過身去,微笑著看蝙蝠們。她的目光讓所有人都感到自己生命的可憐和荒蕪,“他有一

種破壞與毀滅的時尚,對嗎?”

烏力天揚的確羞澀,而且謹小慎微,仿佛他不是在一個充滿腐敗的江湖氣味的高貴會所裏,而是麵對著一池幽水,他的任何動靜都可能改變水的原形,水底的魚兒會驚嚇著遊開,水的氣息會彌漫成大陸氣息,水再不能複原成原來的樣子。

“我早就看見你了。我在想,過一會兒我們會見麵的。”簡雨蟬抿著嘴笑了一下,一點兒也不讓烏力天揚有溜號的念頭,旁若無人地對烏力天揚說,“我當然會這麼想,因為我是為你來的。”

“告訴我,”魯紅軍誇張地做出一副痛苦萬狀的表情,揪亂自己稀疏的頭發,“你用什麼方法讓美麗的女人擺脫不掉你?噢,烏力天揚,她們欠了你什麼?”

“別激動。”簡雨蟬像哄一個孩子,彎下身子,撫摩魯紅軍的頭發,把它們弄亂,“激動對一個反複成家卻不能讓老婆生孩子的人是十分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