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陽書院的背景非常複雜,恐怕和朝廷也掛著鉤。這個消息到底是會幫了正念,還是會把他推進一個大火坑,我還真沒把握。
木瓜老實的戒律院首座大偵探可就沒那麼多心眼兒了。他思慮再三,終於明白了這是條重要的情報,登時謝了個大揖,“日後施主若是有空,不妨來少室山一坐。”
“那是一定。”我抱拳回禮。
送走了少林寺的大和尚不出月餘,終於到了師門上下精心策劃的“白馬風暴”行動時間。
點蒼的弟子們由師父師娘親自挑選,掣簽為序,分為五個小組陸續下山了。等送走了最後一撥出征的隊伍,我就去找師父請了辭。點蒼原本是我朝思暮想的地方,在京城的時候沒一天不想著回來看看。可如今回來了這許多日子,卻覺得諾大一座山空蕩蕩的,走到哪兒都提不起精神。
師父自然知曉蒼山閣的事務繁忙,而我又有好幾出大戲要唱,當即批準。
回京的最短路線需要經過黑龍河,以前因為響馬的原因總得繞道,這次看來就不必了。
而且到時候正好需要接上此次行動的主力八師弟一塊兒前行呢。
合計好了就出發。東西不多帶,就是點兒藥材、茶葉之類,一起堆在寶龍局的車上下了山。
才走了不多遠,我就忍不住要探身車外回望點蒼。這一望足足望了有小半個時辰。
等到脖子也酸了,眼睛也花了,扭過臉兒來打算休息,結果赫然發現這輛寶龍局的馬車頂篷上竟然已是落滿了花花綠綠的細小穢物。
這下我可毛了,發了一通無厘頭的火,埋怨小可竟然租了個紅車。
“紅車招鳥屎,你知道不?”我滿車頂找已經幹了的,用指甲彈掉。
“這次回來不是為要赴婚宴嘛,”小可為自己辯白,“紅車多喜慶啊。”
“那你就不會整個變色的啊?上山用個紅麵兒,停在院裏的時候就翻成藍的。寶龍局現在都有敞篷子的了你知道不?”
“誒,我的五爺,”小可其實知道我是存心找茬兒發泄,隻得左右迂回著應道,“您這‘你知道不’的口頭禪可是許久都沒聽見了喲。好不容易戒掉的,這下子又找回來了。”
沒想到被捉了個把柄,我一時語塞。這次從京都回大理,生活節奏突然放慢了好幾倍,再加上整日裏吃新鮮的、喝自釀的,遊山玩水,無所事事,身上的內傷早已恢
複得七七八八,倒是精神上一放鬆,嘴巴上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向來不拘言辭,隻是這兩年進京辦事,口齒上不注意一點還真的影響生意。
“得了,咱倆誰也別說誰了,安生趕路吧。等我睡一覺起來換你。”終於再也找不到可以動手解決的屎印子了,我這才翻身從車頂上下來,在車廂裏找了個空檔斜倚著扶手就閉上了眼睛。
小可應該是我的第一個徒弟,隻不過我到現在淨忙著拾掇蒼山閣,還沒讓他行正式的拜師禮。雖然師父還沒撈著叫一聲,可我這看家底兒的功夫早已經傾囊相授。按照小可的話說:五爺啊,就您那兩下子,放眼蒼山上下也隻能教我了。
馬車顛簸,我又愁情困頓,心裏頭念叨著後生可畏,恍惚中就漸漸進入了夢鄉。
雲影橫移,暗香浮動。
似乎回到了蒼山的白石溪。
蘇曉楓一身蠟染布的白族衣裙,正坐在水邊洗頭發。
我默默地站在她身側,注視著她。還記得從我懂事的時候起,就是跟著她滿山遍野的跑了,爬屋頂、拆籬笆、撈水魚、打野果,沒少淘過氣。每回惹了禍回來,都是
大師姐一肩承擔,頂住師父師娘的訓斥。每次罰站功課的時候,都是她站細樁,我站粗樁。所以每次我都是站在她後麵,每次我都在後麵看她兩個時辰。
看她耳前鬢角那幾絲秀發。
不知道為什麼,我隻覺得那是世上最美的東西。
正在胡思亂想,蘇曉楓已經洗好了頭,將秀發梳好,取出一小半編成兩條細辮盤在頭上,留下大半垂在身後。我正在詫異這個發型好像在哪裏見過,她已經站了起來,忽然回頭衝我一笑,臉頰上兩個淺淺的酒窩。
“穀……”我嚇了一跳,剛喊出半個字,卻被一雙大手給拎了起來。
“五哥!這麼能睡啊!快醒醒吧!”耳邊忽然就人聲嘈雜,熱鬧非凡起來。我努力睜開眼,正好看見八師弟趙剛那興奮得發紅的臉膛。
“這……是哪兒啊?”我揉著眼睛問。
“白馬鎮!”趙剛天生神力,一隻手像老鷹捉小雞似的將我從車上提出來,“大戰告捷,我們凱旋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