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那老頭,在咱倆看書的時候下去了,咱倆看得太專心了,沒注意。”
“嗯嗯,咱也走吧。”
走下樓來,那老人正坐在櫃台內。
我和小美交換了一下目光,都鬆了口氣。
“看好了?”那老者問。
“您說的那個一百一十回版本的《紅樓夢》呢?我們沒看到啊。”我答道。
“哦,那《回憶錄》看了吧?”
“嗯,多少錢?我挺喜歡那《回憶錄》的,想買回去珍藏。”
“一場風花雪月,有什麼值得珍藏的,本來就是你的東西,拿去吧。”聽老者這樣痛快,我轉頭去拿那本《一七某某年的回憶錄》,這才發現書架上已然空空,此書已無蹤跡。
“書呢?”我驚問。
“書呢?”小美疑問。
“書呢?”老者笑問。
“緣盡書也盡,回憶如夢,既然如夢,哪有形體,您說是吧?”老者笑眯眯地說。
回到家裏,越想越奇怪:“你說,是那老頭舍不得賣給咱們那本書嗎?”我問。
“不該吧,不然讓咱們看半天幹嗎?”
“你說得也是,可那書最後怎麼沒了?”
“哈,緣分盡了吧。”
“哈哈,少拿那老頭的鬼話蒙我。”
“這樣啊,那咱下周再去趟吧,不管什麼原因,這老頭不可能不賣書啊,就算不給咱,等咱走了,也就繼續擺出來了,咱們再去,大不了多給點錢唄,難得你喜歡。”
“嗯,你真好。還記得那書店在哪兒呢吧?”
“記得,中華書局的旁邊嘛,跟前還有個小攤子,我還買了冰淇淋呢。”
等到下周,再到琉璃廠,中華書局、小攤子都在,那書店卻毫無影蹤了。
小美纏著那賣冰淇淋的大媽問:“請問您知道這街上有家叫‘無情埂’的書店嗎?”
那大媽說:“哪有啊。我在這街上擺攤十幾年了,從來不知道有這麼一個書店。”
“上周還在呢,就在您後麵這個位置。”
“哪有啊,這是中華書局的店麵,一直都沒變過。”
回到家中,和小美相對鬱悶。
“你還記得那書的內容嗎?”小美問道。
“模模糊糊的還記得點。”
“我也記得點,咱自己先回憶一下寫出來,我覺得這事、這店,好奇怪啊。”
“恩那,這不是學黃藥師他老婆嗎,還得自己背書。”
“哈哈。”
我們兩人費盡心力,像用漁網在記憶的水裏撈東西那樣,把關於那本書的水域沒完沒了的撈了許久,我們時而爭吵、時而商議、時而不語、時而又都陷入沉思和回憶,有時候我們簡直懷疑彼此看到的是不是同一部書,竟然會有那樣大的分歧。彼此的記憶會有那樣大的偏差,爭爭吵吵、縫縫補補,跳躍過一些我們原本就沒有讀懂的地方,增加了一些我們自己的想像,或許連我們自己到最後也分不清哪裏是原本的內容、哪裏是我們回憶中自動演化的內容了,花了兩周的時間,總算拚湊出了一個回憶版的《一七某某年的回憶錄》。
“你覺得咱回憶的對嗎?”看著最後的書稿,我疑問。
“總覺得味道不通,但也說不上是哪裏。”
“我也這樣覺得。”
“那書雖然薄,但好像比咱們現在回憶起來的這些要多好多啊。”
“恩,咱們這連回憶帶創作,總算拚湊起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完整嗎?”
“還好吧。”
時過境遷,小美去了遠方,我也漸漸忘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