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訪談錄(2)(1 / 3)

作為四大名著概念的受益者,在世俗的眼裏,我肯定是受益者了,但從某種角度上來看,我覺得挺莫名其妙的。《金瓶梅》就因為性生活描寫的多一點,就不算名著了?我的寫作手法就受其啟發良多。笑笑生那種直麵人生、直麵現實、直麵所謂愛、所謂情、所謂性的勇氣,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那也是乾坤巨筆。《聊齋》你看過嗎?短篇合在一起,構築起了一個恢弘的世界,上天入地、氣象萬千,文筆也好得不得了,就因為沒被書商歸納入所謂的“四大”,就比“四大”遜色嗎?這世上的好書、好文章,到處都是,但有多少眼睛留心去看它們啊?多少人不過是人雲亦雲,自己能有幾份甄別、判斷能力呢?四大和非四大有那麼多的區別、那麼的大差距嗎?這四本書就果然大?其他的書就果然小?這四本書就果然有名?其他的書就果然不符其名?四大、四大,四大皆空,這才是真的。

記者:按您這樣說,四大名著這個說法的意義不大了?

曹雪芹:也不盡然。還是有意義的,比如說方便一些老師考試出題,讓學生死記硬背,哈哈,開玩笑了。要說四大名著全無價值也不盡然,像這種書係概念、營銷手段,除了馮夢龍外,其他書商也用過,但為什麼他這個概念用得最好、用得最成功呢?一是首因效應,他最早嚷嚷這個概念的;二是這幾本書內容都算過硬;三是老馮的選點能力還是相當出色的。《三國》講的是廟堂之高,《水滸》講的是江湖之遠,《西遊》講的是西天樂土,《金瓶梅》或《紅樓夢》講的是今世紅塵,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完整的大浮世繪。四本書互相彌補、支撐,你想想這一個書係裏,綜合了戰爭題材、江湖武俠仇殺、性生活描寫、魔幻文學,還有現實主義,那就是把老、中、青市場一網打盡,老馮對市場心理的把握那是相當準的。四大名著這個概念,我看未必有多少文學意義,但其市場價值是巨大的,是成功的。靠這個概念,到了你們這個時代還有那麼多書商憑這幾本書蒙飯,這足以說明其市場意義了。

記者:老大,你太消極了,也太憤青了,回答的我都沒法問了。那除去《紅樓夢》的市場意義,這書對你的意義、對中國文化的意義呢?總歸是有意義的吧,這麼大一部書,不會隻是一個商業案例吧!我現在是在采訪一個作家哎,不是EMBA的案例講解吧?

曹雪芹:你得先明白此書的關鍵屬性,明白你為什麼能夠看到這本書,之後再來說其他的。如果沒有商業屬性,沒有書商的炒作、策劃或者該說扭曲,你哪會知道什麼《紅樓夢》啊。這是你看到此書的第一個前提,在這個基礎上,再來探討其他的內容。我寫這個書,當然是有我的意義,一個文本就是作者的人生、價值觀的體現,我當然明白,我寫了這麼久,這本書的價值對我何異於生命?但說這些有用嗎?文本的全部秘密,隻屬於我自己,我死了,這個書也就成了密碼,我自己的心靈密碼。或許有萬千人都努力去解密、聽風,但誰都不可能揭開我全部的秘密。這不光是對我,對任何一個文章的創造者,都是這樣,每一個作者用自己的文本書寫著那一刻的自己,人不可能踏入同一條河流,人也不可能書寫出同一個文本,三春過後諸芳盡,我生命流逝於書裏,這種意義,縱使把欄杆拍遍,有幾人能會?

至於對中國文學的意義,這個問題該由所謂的評論家、所謂的書商,或者一群自己沒有創造能力,隻能意淫我的書的人去討論,這個問題對我沒有意義。我寫書的時候,感受的是我對生命的體驗,我想的不是這本書對這個世界有什麼教化,所以這樣的問題,你該去問紅學家,不該問我,如是而已。

記者:你這樣對答,讀者會失望的。

曹雪芹:我能花二十年的時間,傾心寫自己的書,不惜耗盡精力、生命,還在乎名譽嗎?我會在乎這個嗎?我敢把自己的命獻到《紅樓夢》的祭壇上,我會在乎這個嗎?你也太小看我曹某了。

記者:據我所知,《紅樓夢》的傳播曆程也並非一帆風順,像你剛才說的商業運作而已,好像也經曆過一些波折,《紅樓夢》在清代好像被列入過《禁書》名單啊?

曹雪芹:是啊,是在同治時期吧,那時候剛平了長毛之亂,康雍乾盛世過去後。

丁日昌巡撫弄了個禁書名單,把《紅樓夢》給禁了。

記者:你覺得《紅樓夢》為什麼會被禁啊?

曹雪芹:哈,我怎麼知道,連這書為什麼會大賣我都不知道,這書為什麼被禁,我更不知道。丁巡撫那次禁的書多了,二百多種呢,說是淫詞蕩曲。不光是《紅樓夢》,《水滸》啊、《西廂》啊、《白蛇傳》、《牡丹亭》這些都一起被禁了,哈,四大名著的二分之一都是禁書呢。對了,當時連《笑林廣記》都給禁了,說那書裏麵葷段子太多,哈哈。淫詞蕩曲、淫詞蕩曲,我那書淫嗎?李漁的《肉蒲團》、蘭陵笑笑生的《金瓶梅》那算是黃色出版物,可謂是當之無愧,我哪舍得把林妹妹、寶釵姐姐脫給大家看啊,怎麼也和他們劃到一類裏麵了。冥府有次開“禁書研討會”,我做為最知名禁書的作者,丁日昌巡撫作為禁書帶頭人,都被邀請做了參會代表。我還問過他,我的書怎麼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