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蓮生平有三恨。
一恨蜘蛛蟑螂惡心蟲蟻。
二恨敢與火蓮教作對的無禮之徒。
三恨天未亮就被人從溫暖的被窩裏拎出來。
有起床氣的挽蓮積了一肚子火,所以全部發泄在了罪魁禍首身上。
白顏卿對於借口腿軟要人背的家夥很無奈,但為了趕時間,隻好勉為其難蹲下讓挽蓮得逞。
喜滋滋的挽蓮趴在了白顏卿疾行中依舊四平八穩的背上,漸漸有點想哭,因為從小到大,從沒有人願意像白顏卿一樣背她。感動的後果就是毫無危機感地,她睡著了,華麗地弄濕了白顏卿半邊肩。
然後到了目的地被摔個四腳朝天。
一口老血險些嘔了出來。
白顏卿黑著臉,撫著衣袖看著她。
天依舊黑蒙蒙的,隻有遠方青山毗鄰的山坳處灑出零星的晨光。
折柳街旁依舊一排排壯碩的折柳,層層柳梢拂過輕風,拂過清水,有霧的地方看起來像裹著輕紗,不真切的世界,擁有琵琶遮麵的神秘感。
黑色裏的類似梆子聲就在此時傳來,一聲聲倥傯,一聲聲漸近。
挽蓮迷惑地盯著那層濃霧聚集的地方,似有什麼東西,從拂麵的風裏飄來,吟吟繞繞,不真不切,卻讓她無由地從心底,騰起一絲壓迫。
挽蓮站了起來,不安的目光鎖著白顏卿,白顏卿看著濃霧慢慢散去,隱隱浮出了輪廓,她伸手過去,拉住挽蓮朝前走。
挽蓮啪一聲打掉她的手。
白顏卿看著她,她的瞳孔緊縮戰栗,腳步開始後退。
“挽蓮。”白顏卿握住她的手腕。
“別碰我……”挽蓮看著越來越清晰的人影,甚至仿佛看到了那張臉上浮起微笑,她的聲音帶著顫抖。她雙手急切地攥住白顏卿的袖子,“放我走,白顏卿,求你……”
“鎮定一些。”白顏卿拍了拍挽蓮的手背。
回頭的罅隙,霧氣已散盡,有水汽的柳樹在晨光熹微裏越發青翠欲滴。
水霧讓白顏卿眨了眨眼,對麵的人依舊一身孑然道袍,頭戴鑲玉純陽巾,拿著麵八卦大旗,另一手搖著鈴鐺,桃花眼裏堆著笑意。
挽蓮把頭埋進了白顏卿的衣袖裏。
白顏卿看著對方,而對方看著低頭的挽蓮,笑容滿麵。
“解藥。”白顏卿攤開手道。
道士將目光移向她,笑道,“我神醫穀五毒毒兒皆殞,你覺得可有藥解?”
白顏卿目光驟冷,“如果她死,我要神醫穀所有人陪葬。”
“別著急。”道士笑得愈加溫和,再次看向白顏卿的身邊人,招手道,“蓮兒,過來。”
挽蓮渾身一顫,白顏卿將她往後拉了拉。
道士再次看向白顏卿,“白姑娘可忘了小道說過什麼?”
“我在折柳街等了你五日,你卻沒有出現。”白顏卿停了停,皺眉。
道士再次展顏一笑,“白姑娘當初隻猜出了卦裏的地點,現在也隻猜出卦裏的時間。”
白顏卿看向對方,道士將手裏的東西放下,拿出一隻玉塤。
“卯時,折柳,人留。”道士低聲說完這句話,玉塤抵至唇邊,幽遠緩和的樂聲隨之響起。
挽蓮突然大叫了一聲,蹲下去抱住腦袋,“好疼,不要吹了!好疼啊!”
白顏卿蹲下去抱住挽蓮,挽蓮渾身顫抖得厲害,白顏卿厲聲道,“不要吹了!”
樂聲停止,道士淡笑望著白顏卿,“毒兒們最愛聽我奏塤,塤聲一響,必興奮之極。”
白顏卿撫著挽蓮的背,聞此言抬頭看向道士。
道士收玉塤於袖中,緩緩道,“可想清楚了?”
挽蓮已昏迷在懷,白顏卿低頭看了看她帶青的臉色,把眉蹙緊了。
天邊漸起魚肚白,有一兩顆星子懸掛青空,稀薄的光,頑強綻放。雞打鳴時,集市裏出現第一個推開門的鋪子,傳聞第一個迎接朝霞的門鋪,可迎來財神眷顧,當日生意必然興旺。
就是不知財神是否也是早起之輩。
做生意的小商人自然得起早貪黑才能摸爬打滾賺得薄利,可早起之輩裏,必然沒有當官的這一類懶散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