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大門關得死緊,門庭晨風清寒,在雞鳴三聲之後,大門石獅旁的鳴冤大鼓被人敲得風生水起。
如平地一聲驚雷,把打瞌睡的小吏嚇得半死,在晨風中哆嗦穿好衣匆忙去開門,探頭一看,立馬黑了臉,“兩個小王八蛋,大清早不睡覺跑來衙門口搗蛋,活得不耐煩了?”
敲鼓的少年被對方的大嗓門嚇得棒子丟在地上,驚恐讓他說話不利索,“我……我……有……”
旁邊瘦的像竹竿的孩子見小吏表情愈加不耐煩,眼珠子轉了一圈,突然跌在地上,扯著嗓子哭號起來,“冤枉啊,青天大老爺,小的有天大的冤情要訴啊,求大老爺開恩呐嗚嗚嗚……”
王師爺正蒙頭大睡,忽聽外麵傳來一尖聲叫嚷,“師爺師爺,大事不好啦!”
王師爺一腳踢開被子,一個鯉魚打挺翻了起來,一把抱起枕邊的一堆金子銀票,火速衝往一個角落,翻開便桶的蓋子,刷刷刷把東西倒進去,然後慌張蓋好。
剛蓋好,門被人一把推開,“師爺,大事——噗!”
王師爺兩眼瞪得滾圓,“笑什麼笑!”
“師爺,你怎麼穿了一個女人的肚兜?噗……”
王師爺臉發白,一巴掌掄圓了扇過去,“你管我穿的什麼!”
“對、對不住師爺,小的該死,噗……”
王師爺臉氣得鐵青。“還不快說到底怎麼了!”
這下小吏又開始叫喚,“師爺大事不好啦!”
王師爺色變,慌張道,“八府巡按又來視察了?”
“沒來。”
王師爺臉色更怕,“朝廷的欽差到達本縣了?”
“還在路上。”
王師爺開始哆嗦,“咱們東窗事發,朝廷下來查收我的資產了?”,
“這倒不是。”
王師爺又一個巴掌扇過去,“幹你爺爺的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賣我關子!”
“師爺冤枉啊。”小吏捂著臉跪在地上,嚷嚷道,“是珣家的兩個崽子在門外敲鼓,說是他們的姐姐失蹤啦!”
師爺呆了呆,跟著表情一變,立馬一腳踹到小吏臉上,怒吼,“幹你爺爺的,這種小事也瞎叫喚!哎喲,害得老子的銀票全扔糞桶裏去了!幹你爺爺的,給老子滾出去!”
小吏捂著一張鼻青臉腫的臉慌忙滾走,王師爺氣火攻心,想了想,又喝道,“滾回來!”
小吏哆嗦著爬回來。
“你說是誰失蹤了?”
“珣……珣記豆腐鋪的老板,珣、珣柔。”
折柳街的柳樹下,朦朧的霧氣掩著柳梢兒。置身在霧氣中,周圍壁牆觸手便是濃濃的潮意。
身下的青石板也氳著團團濕氣,河邊晨風吹過,有點涼薄。
白色的道袍鋪灑在青石板上,隔開了濕氣裏的冷意。
綠樹襯錦衣,白與紅交纏。
鑲白玉的純陽巾被置於一旁,一頭青絲自然垂落,鋪陳在肩上,又隨道袍的紋路漫開來,似一方瀑布,柔亮順滑,又如海藻一樣,包裹著這雙手攬成的天地。
這方天地裏,紅衣如火,白衣似雪,青絲繾綣,綠柳依依。
紅衣縮成一團,困在白色的懷抱裏,枕在雙膝上,躺在玉手中。
唇邊帶著柔和的笑容,纖長的手指慢慢描著那安詳睡顏,一筆一劃,細致委婉。
緩緩下移,間或觸到睡夢中人潮熱的鼻息,惹得一片指尖濕意。
終於在脖頸處停下,笑容深深,五指倏地捏緊。
“咳咳咳……”
被驚醒的人皺緊了眉,慢慢張開迷蒙的睡眼,因一時不辨情況,頗迷茫地看著頭上方那張笑臉,雙眼帶著潮濕的霧。
“蓮兒的安穩睡容。”說話輕聲慢氣,柔軟得像絲綢,表情也是如此溫和靜謐,偏偏指尖輕劃著那白皙脖頸的動脈處,“真是讓人嫉妒。”
“你是……回春?”挽蓮的眼波微轉,剛想伸手去摸對方的臉,突地臉色一變,忙拉住卡在脖子上的手,“咳咳咳……住……住手……”
在雙眼發黑,大腦空白,感官瀕臨消失的那個時刻,收緊的五指才一把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