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龍進鬼子據點的時候,鬼子們在吃中飯了,有的已吃完在夥房門口洗碗。江海龍見到鬆鬆散散的鬼子,原先有的一點提防心也沒了,徑直往伊林的隊長室走。軍需官本來在他後麵,這時搶上一步說,“在那個房子。”他用手指了指會議室,並引路在前。
會議室的門虛掩著,軍需官走到門前,立正報告:“隊長,江的到了。”裏麵傳來伊林沉悶的聲音,“請他進來。”軍需官轉過身,伸手示意請江海龍進。江海龍大大咧咧地推門進去,軍需官在門外停了停,正欲邁步跟進,隻聽得江海龍在裏麵“哎喲”一聲叫,又聽見“吭吭哧哧”一陣響聲,待他進去時,看到4個身強力壯的兵士,扭住江海龍往房柱上捆。軍需官被這一幕弄得目瞪口呆,欲退出,被伊林喝住:“不要走,你的在這裏看著。他聽不懂的,你的告訴他。”
江海龍猝不及防被捆綁,一開始還掙紮兩下,很快不反抗了,他明白,伊林是有準備對付他的,他就是掙脫開,結果可能更糟糕,馬上被槍殺也說不定。在鬼子的據點裏,自己孤立無援,誰勝誰負是明顯的。尤其他還沒弄明白伊林為什麼這樣對待他時,更加不能輕舉妄動。鬼子士兵將他綁緊後,分立兩旁,聽候伊林的下一步指示。江海龍已動不了身,他不卑不亢地盯著伊林,心裏琢磨過了,今天死也好,活也好,你休想掏出我一句對你有用的話。
伊林看到江海龍被綁住了,才冷冷一笑,踱到江海龍跟前,突然高聲大吼:“江的,你的新四軍地下交通站的幹活。你今天不交代清楚,死啦死啦的!”
江海龍聽清了“新四軍地下交通站”幾個字,心頭不由得一震,怎麼,難道伊林知道了我的身份?他轉頭看看軍需官,軍需官一臉迷茫。軍需官看到江海龍望他,以為江海龍沒聽懂伊林的話,複述了一遍。江海龍沒回話,隻是回過頭再看伊林。伊林劈臉又是一聲:“快說,你的交通站跟誰的聯係?”
江海龍還是不說話,他仍在想,伊林這樣對我下手,是不是真的摸著了我的底?如果真的摸著了我的底,今天我死倒也罷了,可連累陳允家他們……。不由江海龍細思量,伊林又大吼:“快說!”江海龍想,今天是否真的水放到了下溝(當地方言,指沒有補救挽回的可能)?他終於橫下一條心,就是你伊林曉得我底細,我也不跟你說一句實話。江海龍穩住心態,根本不理伊林的問話,反而說了一句讓伊林暴跳如雷的話:“伊林隊長,你太不夠朋友了。我為你們出生入死,你這樣對待我,連狗都不如!”
“八格,你的良心大大的壞!”伊林說著,一個耳光抽到了江海龍臉上。
這記耳光,讓江海龍清醒了,在不知伊林的底細前,還是少說為佳,至少也少吃點苦頭。
伊林像一條餓急的狗,把江海龍當成燙肉包,在江海龍麵前轉了幾個來回,再次吼叫:“你的,快快的交代,誰是你的同黨?”
江海龍懶得理伊林,偏過頭去,閉緊了嘴。
江海龍不說話,伊林更惱怒,叫那幾個士兵下手狠狠打。4個士兵圍上來,用拳輪番對著江海龍的腹部猛擊。江海龍早上隻吃了一碗稀飯,早餓得肚皮貼後背,氣力都快沒有,現在哪經得住這番拳打,痛得幾乎昏過去。
伊林看到江海龍額頭上冷汗滲出,臉色蒼白,還真怕江海龍一下死了,叫士兵住手,接著問:“你的不想說?”
江海龍咽了咽口水,勉強擠出一句話:“你要我說什麼?”
伊林斜著頭看了看江海龍,又冷笑一聲:“江的,你大大的騙皇軍的。你根本不是崇明人,你是北邊的新四軍那邊過來的。”
江海龍搖搖頭:“我不知你說什麼。”
“你的可以假裝不明白,但是我告訴你,你們中國人有一句話,叫做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在小小的事情上欺騙我,說明你在大大的問題上,是大大的欺騙皇軍。”伊林瞪著魚泡眼,一點也沒有給江海龍鬆口氣的機會。他叫軍需官複述,發覺軍需官不在房子裏了。
江海龍的腦子風車似地旋轉:伊林剛才還殺氣騰騰,怎麼又轉到我不是崇明人上麵來了,這出戲來自哪裏?南通一帶各地的地方方言多,自己講的話確實與崇明話有區別,但對伊林來說,他連聽普通的中國話都半生不熟,怎麼會聽出我講的不是崇明話呢?就是他能聽出來,那憑這一點也不至於對我下這個毒手,也無須拖到今天啊。是不是有別的事讓伊林掌握了把柄呢?江海龍想來想去,感到自己包括商行裏所有的人,都沒有出過紕漏,龔師傅那邊,也沒出任何問題,那麼,隻能說明伊林疑心重,現在走投無路狗急跳牆亂咬人,或者,妒嫉他與蘭花子的關係,借口泄私憤。想到此,江海龍心定了,不鹹不淡地回話:“想當初,我不願當鎮長,你們硬要我當,想不到現在落得這個下場。伊林隊長,你幹脆槍斃我算了,反正我被新四軍捉到,也是被槍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