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是世界的海角,地球是宇宙的海角,人類是居住在海角某一處所的脆弱而又渺小的物種。被擱置在茫茫大海上,台灣給人的感覺有一種漂泊無依的蒼涼感。而億萬年前星光的照耀則使人感慨生命的脆弱與渺小。情書裏有這樣一段話:“你知道我們現在所看到的星光,是自幾億光年遠的星球上所發射過來的嗎?幾億光年發射出來的光,我們現在才看到,幾億光年後的台灣島和日本島,又是什麼樣子呢?山還是山,海還是海,卻不見了人。我想再多看幾眼星空,在這什麼都善變的人世間裏,我想看一下永恒。”對世界對人類命運的無力感一下子推到了眼前。關於永恒與當下,夢想與現實,文明的衝突,沉重的肉身與輕逸的靈魂,愛情,關於本土文化等的思考被推至一個極宏闊極蒼茫的視角。這樣的思考超越了暢銷影片的浮豔喧嘩,而轉入對人性的複雜與深邃,對人類命運的哲理思考上來了。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海角七號,它屬於歉疚,遺憾,感傷,懷舊,人性的黑洞,人生的殘酷,永遠找不回來的愛……

《野玫瑰》的悲劇意蘊

《野玫瑰》在影片中也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它在片中反複出現過幾次。茂伯送信路上就是哼唱著這首歌遭遇車禍的,而且在片尾是作為最重頭的元素推出的,茂伯用月琴,大大用鍵盤,水蛭打鼓,勞馬用口琴,阿嘉唱中文,中孝介唱日文,形成了一個極為感人的合唱場麵。此時,超越了種族,超越了各種樂器的限製,達成了文化的融合,也表達了導演許多不言的言說。

《野玫瑰》的歌詞出自德國詩人歌德,舒伯特作曲。以民歌的風格和結構表現了一個看似簡單實則有著悲劇意蘊的故事。歌詞有三段:

“男孩看見野玫瑰,荒地上的野玫瑰,清早盛開真鮮美,急忙跑去近前看,愈看愈覺喜歡。玫瑰玫瑰紅玫瑰,荒地上的玫瑰。

男孩說我要采你,荒地上的野玫瑰。玫瑰說我要刺你,使你常會想起我,不敢輕舉妄為。玫瑰玫瑰紅玫瑰,荒地上的玫瑰。

男孩終於來折它,荒地上的野玫瑰。玫瑰刺他也不管,玫瑰叫著也不理,隻好由他折取。玫瑰玫瑰紅玫瑰,荒地上的玫瑰。”

女孩如玫瑰,在青春華年鮮美綻放,引起男孩的愛慕,萌生采摘的欲望。雖然玫瑰宣稱要用刺來反抗,但在一雙執意要采摘的手看來,刺不過是可愛的虛張聲勢,成為另一種誘因。在這樣一首歌裏,女孩的美麗成為她的原罪,成為她悲劇命運的緣起。

小島友子被愛之初隻是一個中學生,應是洛麗塔一樣的純真女孩的被引誘,被采摘;以明珠的年齡有一個十二歲的女兒說明她在戀愛之初也年齡不大;而十二歲的大大已在唱“愛你愛到不怕死,若你要劈腿,那就去死死”並與男孩一同看海。

美麗中帶著刺的女孩,被折取後被拋棄,人生就是這樣真實的無情和殘酷。友子的故事無關國界,無關時間的過去或者未來。隻是一個陳舊得有點發黴的癡情女子負心漢的變異。影片中的負心人似乎有著不得已的苦衷,七封情書哀婉纏綿,飽含熱淚。

但是情書再深情也安慰不了一個女人六十年的等待與孤寂。而情書之所以擱置在衣櫥直到去世也沒有拿出來,估計日籍老師心裏也明白,這些情書與其說寫給遠方的心上人,更有可能是為了安慰自己那顆被愧疚折磨的心。從他決定獨自離去那一刻起就決定了情書的存在。不是戰爭毀掉了他純美的愛情,而是他的懦弱與自私。

從海角七號來到灰暗的民房,友子經過了怎樣的煎熬、掙紮、被遺棄的屈辱和愛的期待?她究竟有過怎樣的六十年,都成為影片的不言之言,沒有必要去窮根究底。隻看看她的陰鬱的總在抽煙的孫女和過於早熟的重孫女就可知道。很顯然,六十年前的那場遺棄給她的人生甚至後代的人生留下來極深的創痕。

這兩個出場人物極其鮮明的個性襯托出了未出場的友子。當年的她不是一樣鮮豔明媚,一樣的桀驁不馴?就像情書裏描述的,“我甚至已經忘記,我是如何迷上那個不照規定理發而惹得我大發雷霆的女孩了。友子,你固執不講理、愛玩愛流行,我卻如此受不住的迷戀你。”“我猶有記憶你被紅蟻惹毛的樣子,我知道我不該嘲笑你,但你踩著紅蟻的樣子真美,像踩著一種奇幻的舞步,憤怒、強烈又帶著輕挑的嬉笑……友子,我就是那時愛上你的……”而這份美就像綻放在荒地的野玫瑰,兀自明媚後又悄然凋謝了。影片的最後,友子登場,一個孤獨衰老的背影,坐在光線晦暗的長廊下撿豆子。周圍的清寂似乎暗示了她孤獨的一生。當她那雙衰老的手捧起年輕時“美得像在天堂”的照片時,是否瞬間時光飛速流轉,萬千回憶湧上心頭?誰知道呢?阿嘉在這份愛情的感動下深情唱道:“如果海會說話,如果風愛上砂,如果有些想念遺忘在某個長假,我會聆聽浪花,讓風吹過頭發,任記憶裏的愛情在時間的潮汐裏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