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在描寫鄂溫克人近乎原始的生存狀態時,絲毫不讓人覺得野蠻粗礪,相反,在作家溫柔的抒情語言後麵延展成綿長的詩意。他們住的是希愣柱,吃的是打獵獵來的動物肉、叉來的魚、喝的是馴鹿奶,穿的麅皮或其他動物的皮子,逐馴鹿而居,與樹木、天空、大地、星星、動植物親密地生活在一起,所用一切取之自然,又還諸自然。渴了就在白樺樹樹根上劃一個小口,喝上一口清甜的樺樹汁。缺少桶、盒子、船等用具了,剝下樺樹皮來就可以做,而樺樹剝皮後會再長出來。奇特的風葬儀式,儲藏物品的“靠老寶”,都是這個民族特有的自然精神和善良遠見的體現。呈現出自然物之間和諧而友好的物際生態,對它們的生活和美的描寫實際上就是在禮讚我們生存著的地球。
在遲子建溫情的敘述中,鄂溫克人古老的生活方式裏流淌著一種自然、清新的詩意,他們雖然獵殺動物,但因為他們已成為山林的一部分,所以對山林並不構成威脅。相反那些在文明旗號下的開發、建設是對山林生態毀滅性打擊。“發現”既是福音,又是降臨到森林身上的災難。鐵路公路修進山林,樹木被大量砍伐,環境惡化,動植物大量減少,大興安嶺麵臨著嚴重的生態危機,酷愛自由、熱愛歌唱的鄂倫春民族麵臨消失的威脅。正如恩格斯曾說:“我們不要過分陶醉於我們人類對自然界的勝利。對於每一次這樣的勝利,自然界都對我們進行了報複。”因著名的經濟學家戴利說:“貪得無厭的人類已經墮落了,隻因受到其永不能滿足的物質貪欲的誘惑。貪得無厭的人類在心理和精神方麵的饑渴是不會飽足的;實際上,眼下為越來越多的人類生產越來越多的東西的瘋狂愚行還在加劇著人類的饑渴。備受無窮貪欲的折磨,現代人的搜刮已經進入誤區,他們凶猛的抓撓,正在使生命賴以支持的地球方舟的循環係統--生物圈滲出血來。”
鄂溫克人有著原始先民的世界觀,他們敬畏天地萬物,認為它們都是有靈魂的,他們相信“自然是充滿著無限神性和魔力的至高存在,她有神奇的意誌、豐富的情感和無限旺盛的內在生命力,是像人一樣生存著的生命體,作為絕對至上的主體,世間萬物無不源於她的創造生化。在她麵前,人類既深懷恐懼,更充滿無限的敬畏和依戀之情。”比如薩滿是通神的,他給人治病用的是跳舞念咒語,而且挽救一條生命時必然會有另一條生命死去。薩滿的出現完全是天賦予的類似特異功能一樣的東西,帶有強烈的神秘色彩。他們所有的日常生活都與自然緊密聯係在一起,他們住的是希愣柱,用兩人高的樹幹插在地上,外圍圍上樺皮和獸皮做成的簡陋居所,屋頂有小孔可以看見天空,搬走時很方便,是遊獵民族特有的屋子。吃的是打獵獵來的動物肉、叉來的魚、喝的是馴鹿奶,穿的麅皮或其他動物的皮子,用樺皮做船、簍、桶、搖車等各種生活用品。
馴鹿是鄂溫克人相依為命的動物,也正是在人與馴鹿的關係上體現出鄂溫克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關係,他們喜愛馴鹿,視馴鹿為神靈和親人,同時他們也很依賴馴鹿為自己運送物品、騎乘來往,擠鹿奶飲用,它的全身的物品都是名貴的中藥材,可用來換取生活用品。而馴鹿是放養在野外,自己尋覓苔蘚和青草吃。“馴鹿一定是神賜予我們的,沒有它們,就沒有我們。”還描寫了很多森林中的動物植物,它們都是有靈性的,是豐饒的大自然的一部分,對它們的生活和美的描寫實際上就是在禮讚這個我們生存著的地球。比如寫到灰鼠,它們會在秋天為自己儲藏食物,會把蘑菇采集後掛在樹枝上風幹。而人類則可以通過它們掛蘑菇的高低來預知將麵臨一個怎樣的冬天,雪大還是雪小。他們對大自然保持著敬畏之心,比如對待火種,稱之為火神,“火中有神,所以不能往裏麵吐痰,灑水,不能朝裏麵仍那些不幹淨的東西。”刻有山神頭像的大樹,獵人經過時,必須奉上煙酒,還要磕頭下跪,以求山神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