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接骨師之女》一開篇構築了一個東方神秘文化的氣場,導入東方文化語境。母女都是龍年所生,一個水龍,一個火龍,屬相相同,性格卻截然相反,引入一場有關人的性格與命運的交響樂曲。而在另一段講述裏,她說水龍和火龍相鬥而成“霧”,兩代人的遭遇可以當成兩個故事來閱讀。
小說以母親為講述人將三代母女的故事交叉在一起,外婆-母親-女兒,她們生活在不同時空中,卻有著相似的女性困惑,都有著在男權社會的痛苦掙紮。以及前兩代母親的生活悲劇和第三代女兒與母親的糾葛。人性的複雜,人的命運的詭譎,事物的必然性和偶然性。尋根溯源,風起於青萍之末。將母、女、外祖母三代女性命運穿插設計得確實極為精妙。三代女性給人前世今生之感慨,使人物跌宕起伏的悲劇故事充滿了神秘色彩。寶姨近乎宿命的悲劇和她對茹靈一生的影響,茹靈又將這種影響帶給了女兒露絲。三代女人的靈魂有著心語暗通的默契和糾葛。
故事具有很重的個人自傳因素。這本書創作結束時,她的母親和編輯先後去世,據說譚恩美把業已交稿的稿件又要了回來,重新改寫了一遍。她在接受boookreporter網站采訪時說,小說就像鏡子,反映她本人的生活。跟小說中描述的一樣,她也是很多年都不知道母親的名字。直到母親去世前一天,她才知道了母親和外婆的名字。名字本身代表著一種身份認同,譚恩美對華裔身份的確認。而譚恩美也跟《接骨師之女》中的露絲一樣,是一個職業寫手,曾以非華人的筆名為IBM寫過一本關於電子時代的交流方麵的小冊子。而譚恩美的母親也是位老年癡呆症患者。三代女人在小說中疊影成像,人生的過去和現在,中國人的曆史與美國人的現實水乳交融,成功實現了中美對話和東西文化的融彙。
作品以露絲的心理時間為主線,穿梭在回憶和現實之間,而她的回憶主要集中在母親身上。作品共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講述舊金山一位女作家露絲·楊的生活。這一部分重點塑造了一個現代美國華裔女性露絲的形象。她積極進取,勤奮自律,富有愛心,在英語世界裏如魚得水,早已成為美國主流社會的中堅分子,她的價值觀念、文化觀念都已美國化。相反,她對中國文化極其陌生,連漢字也認識不了幾個。在以母語為代表的中國文化和以工作、丈夫為代表的美國文化之間扮演了一個重要的橋梁作用。成年後的她既是母親的主心骨和主要外交使者,又是自己家中的主心骨和主要照顧者。
小說一開始,露絲自己深陷生活的煩惱之中。她的職業是一個自由撰稿人,按照客戶要求撰寫各類文字材料卻沒有署名權。她是鬼寫手中的高手,業務繁忙,收入不菲。與男友亞特和他的兩個女兒同居已近十年,承擔大部分家庭帳務。她的年近八旬的母親獨自居住在另一套公寓裏。露絲既牽掛年邁的母親,又要照顧好這邊父女,應付每天繁瑣的家務事情,還要完成各個挑剔的客戶提出的各種寫作要求。她因此陷入焦慮,甚至患上失聲症,每年都會有幾天無法開口說話。但她又是一個堅強的女性,主動選擇處理好身邊一切事情。比如對待失聲症,她幹脆選擇每年固定時間裏主動緘默,稱為沉默冥修,“為了對語言和詞句的感覺更加敏銳。”這樣她就有了一周時間與自己的心靈對話,而避開生活中日常抱怨、挑剔的言談。她的這個本出於無奈的選擇竟被一個崇尚新時尚的心理醫生稱為絕妙的擺脫壓力的方式,一種新的沉默療法。或用於輔導家庭互動交流出現問題的人。
還有她選擇與亞特同居而不是結婚,是因為她想保留更多一些自由和獨立,雖然實際上並沒有做到,但確實是她對生活的主動抉擇。就像亞特剛認識她時所認為的那樣,她“很實在,又風趣,又聰明,又有熱情,還有責任心。”並且“不怕流露脆弱的一麵。”這一點有點像她喜歡吃的蘿卜,口感爽脆,好搭配,懂合作,搭配什麼東西都很入味。露絲很有犧牲精神,對身邊的人都能替他人著想,工作起來很拚命,追求完美。比如買棵花都會考慮到花期,是否值得;買菜時她會考慮每個人的口味喜好,對丈夫體貼入微,對兩個繼女發自內心的關愛,對年老的母親更是牽腸掛肚。她收入不菲,主要在家工作,可是她工作的房間狹小簡陋,但她也不介意。她有一支生花妙筆,善於沙裏淘金將客戶的零碎思想變成暢銷書,但她的價值並沒得到應有的肯定。她隻是一個影子寫手,名字縮成很小放到作者群中,甚至不被提及。就連她的母親和男友都不清楚她的工作有多難,她的才華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