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也有負麵因素,比如她的經紀人吉帝恩說她太容易妥協了,“客戶傻話連篇,你也乖乖聽著,他們再自大狂,絲毫不把你放在眼裏,你也照單全收。”露絲和第一任男友分手後,會花一年的時間來分析兩人之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她自身有什麼責任。這既是露絲的可愛之處也是她的弱點,即兩個男友批評她的喜歡把事情弄得很複雜。她的自省精神和對待生活的慎重態度都是可貴的,但不被珍惜。她和前任男友保羅之間的衝突既是個性的差異,也是文化上的差異,比如粗心大意與小題大做,小心謹慎與無事生非,未雨綢繆與死板教條等,兩個人使用的不是一套評價標準,自然會出現這些認知上的巨大分歧。
露絲寫作的三十多本書多是教人們如何溝通和交流的,如何自我激勵以使生活更讓人如何生活得更好的書,比如《善用拖延助你成功》《人性物理學》等勵誌和自我完善的書籍,亞特剛開始認識她時,稱她為書本大夫,因為她的書主要探討如何生活,如何更加健康更加美好地生活。選擇這個職業在她看來,是“我有充分的自由可以選擇自己想做的事。”比如將物理定理改寫成人生警句以提醒讀者,人們的某些行為模式經常會對自己造成傷害。樹立正確的心態,正確的行為模式來待人處世。她能用精妙的語句來闡述這些格言和比喻,但不能處理自己生活中的矛盾,因為“人生遠比這些要複雜得多。”她自己與情人、母親之間都存在著嚴重的交流困境。
寫作始終圍繞母女兩代人的文化觀念、價值觀的衝突展開。母女倆都是性格激烈倔強的人,所以衝突在所難免,在露絲還在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媽媽阻止女兒滑滑梯,結果“露絲暴怒地想,你不能阻擋我。”她采用最勇敢最調皮的男生才敢用的姿勢溜下去,結果摔得手臂骨折。在包紮即看醫生的過程中,小小年齡的露絲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哭,事實上當她看見人們崇敬的眼光時,她忘記了疼痛。露絲一直等著媽媽責罵她不聽話,而在這樣的突發事件麵前,媽媽除了擔心,什麼都忘記了。“我簡直想敲調自己的幾顆牙齒,替這個孩子疼一會兒……不,沒有,露絲一滴眼淚都沒掉。她八成是遺傳了她外婆的那股子韌勁兒。”事實上茹靈隻有驕傲和擔憂,作為深愛自己孩子的母親的擔憂。在休息養傷的那些天裏,露絲一直不肯開口說話,因為“若是她一開口,眼前這些好事可能立刻就全不見了。”媽媽對她的小心嗬護,親戚的關愛,同學的尊敬友愛等。
在這裏也讓讀者看到了非常辛酸的一麵,露絲想要得到愛必須付出這麼慘重的代價,必須以一種極端的方式得到,在她摔斷胳膊那些日子裏,“露絲感到自己又變成了媽媽的小寶貝,備受關愛,從不挨罵。”她甚至暗暗遺憾怎麼沒有早一點摔斷胳膊,那樣她就能早一點享受到關愛。這從側麵說明露絲母女之間的愛的溝通與傳遞出現了大問題,她們無法在日常情況下讓對方看到自己的愛。而露絲之前在學校因為自己的膚色特征是非常受到排斥的,沒有同學願意跟她做朋友,在露絲表現出堅強後,同學們都非常崇敬她,在課堂和課後遊戲中都把她捧成了月亮。她的不出聲被茹靈視為堅韌,卻不知道失語是露絲新發現的神秘武器,她以此贏得愛,“怕一開口這神奇的魔咒就失效了。”甚至在她成年之後她還主動選擇周期性失語來調整自己的生活。
茹靈給露絲做了一個沙盤,讓她用筷子在上麵練字。這原本是節約紙張又能讓失語的露絲表達自己想法的聰明點子,不料沙盤帶到學校,夥伴們把露絲當作海倫·凱勒來尊重,連媽媽也開始尊重她的意見。露絲發現了文字的巨大力量。有一天露絲想要一隻小狗,無意中寫下的小狗引起母親極為激烈的情緒波動。母親想到了寶姨,認為是她在呼喚自己,因為在茹靈童年時,寶姨就是這樣呼喚她的。當然譚恩美認為這是中國式鬼魂觀念和扶苫在起作用。寶姨一直是茹靈心底最疼痛的部分,是她所有的悲喜的起點,是命運轉折的結點。她仰天哭泣傾訴心語,訴說懺悔,“一切都是我的錯,要是我能回到過去,我就是死也不願意離開你,一個人活在這世上受苦啊……”她把所有的倒黴事都歸結為詛咒,歸結為自己對寶姨的不孝,她糾結在自己的愧疚裏,幾十年都未能從中掙脫出來。
母女倆最激烈的衝突緣自露絲的日記,媽媽認為“做女兒的不應該有秘密瞞著母親。”而露絲認為“我是個美國人,我有隱私權,有權追求我自己的幸福,我活著不是為了滿足你的要求。”一個偷著看,一個處處藏。少年露絲在日記中寫下種種抗議,乃至惡毒的詛咒。茹靈在讀到這些話後自殺。雖然茹靈沒死,但母女感情遭受重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