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3)

下午上課,課上得好好的,不慌不忙,不折不扣,就是突然讓她上公開課,估計也能毫厘不差地對付下來,這就職業素養。第二節下課不過四點半,她沒在學校多呆,徑自回家。家是空的,錦衣去學校,唐必仁早上就已說好今天有應酬,晚飯肯定不會回來吃。柳靜進門後在沙發上坐很久,坐到外麵暮色薄薄地鋪過,把天地弄得灰色正往鉛色過渡了才起來,開了燈,所有的燈都打開,再開了電腦,收下一封郵件,然後忙碌起來。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不留的,無非她成了睜眼瞎,就是放在眼前,也沒往那上頭拐去想。

她先從錦衣臥室著手,疊在桌子上的書翻翻,櫃子再撥弄幾下,都很潦草,並沒存多少在意,無非是覺得程序該這麼走,先易後難,順序漸近。唐必仁平時其實並不常進錦衣的閨房,但既然錦衣是同黨,包弊藏匿的可能性就不排除。

到主臥室時柳靜緊了緊身子,開始認真。床頭的書一本本拿起,用指頭別住書頁,劈劈叭叭翻動,試圖從裏頭丟出紙片字條。然後她打開衣櫥。唐必仁的著裝以休閑類居多,他笑嘻嘻說穿便裝顯年輕嘛。看來這話並非隻是玩笑,他對年輕的喜歡原來另有一層渴望,沒辦法,那個為他流產的女子才27歲,他給自己添累了。口袋是空的,夾克、襯衫以及西裝,所有的衣袋褲袋都空無一物。

然後是書房。按常理唐必仁最不可能在書房留贓物,書房是屬於柳靜的,她備課改作業都以此為主戰場。柳靜越來越沒信心,底氣漸漸不足,抽幾本書翻翻,沒翻出名堂,終於開始泄氣。她要找什麼?其實心裏還不得要領。別人說風就是雨的傻女人很多,柳靜現在也承認自己不夠聰明,但畢竟耳根還沒軟到一點主見都沒有的地步。因為是李荔枝說的,她本來可以不信,但是,有跡象表明並非空穴來風。

剛才收下的郵件是她以前的一個學生發來的,學生是戶籍警,之前跟柳靜說過,任何人,隻要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隻要辦過身份證,報來姓名和大致的年紀,就可以在警內網查到其人的相關資料。連豐靈27歲,女,1981年出生。柳靜發條短信過去,讓學生馬上查查。查的結果傳過來,果然很詳細:父母、身高、婚姻狀況、家庭住址、工作單位、電話號碼、汽車牌照等等,一應俱全,甚至有照片,是兩寸正麵彩照,正兒八經,不苟言笑,估計是專門為做身份證拍下的。

原來是市少體校的老師。原來那天唐必仁就是開她的車到醫院去接她。從照片上看她並非絕色,單眼皮,長條臉,不過皮膚很好,像那句廣告:白裏透紅與眾不同。再看身高,上麵寫著一米七三。這麼好的年齡,這麼好的身材,死命跟上唐必仁,倒也不容易。有個問題柳靜想不明白:為什麼唐必仁不提出離婚?若是唐必仁提了,無論何時,無論她二十歲還是四十歲、五十歲還是八十歲,沒有二話,她立馬可以提行李走人。日子過著過著,她自己也過出倦意來了,但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在於她永遠都需要給自己存一點臉麵。什麼都沒有之後,至少還得有尊嚴。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太假了,典型的矯揉造作。人生說到底其實非常虛幻,很偶然地此人與彼人相逢相守,既然有這個偶然當然還可能有另外的偶然,看開了,就無所謂了。結婚初始,還挺柔情蜜意時柳靜就跟唐必仁說過,你是自由的,你可以找別的女人,但你找之前,一定得告訴我。你找了,我就走了,不哭不鬧不提任何條件。後來好像也說過,說過許多遍,結果唐必仁好像沒聽進去,柳靜自己倒相信了。這麼多年,唐必仁一直沒告訴過她自己另有所愛,她就以為確實沒有,必定沒有,其實卻有了,應該是有。

她坐到書桌前,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地沮喪,額上冒汗,兩頰灼熱。又來了,更年期跡象。她將右手曲起,支住下巴,然後茫然四望。這時候腦中挺寧靜的,什麼都不想。但眼睛卻有發現,她看到書櫥頂上,有一盒蛇皮紋的土黃色紙盒,盒子是唐必仁從埃及帶回的,裝的都是香精,一瓶一瓶的,當時說要送人,某某某某,都是七親八戚。這種事總是要趁熱做,勁頭一過,就涼下去,自己都覺得無趣再送。盒子是唐必仁放上去的,香精玻璃瓶怕破,他當時轉來轉去找不到安全的地方可放,隻有書櫥頂上了。柳靜目睹過唐必仁放盒子的過程,當時並未多想,現在想了,就過去,拿下盒子,打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