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頌銘,字仲良,晏王府內長史,從四品上,掌府內一幹事務。季拂心之事乃王府外事,本不該過他的手,但他跟隨晏蒼陵多年,加之他辦事雷厲風行,早被晏蒼陵視為手足,府內府外事皆交由他管。但近日來,辦事迅速如他,也因遲遲查不出關乎季拂心的事而苦了臉,接連數日唉聲歎氣,連走路都不住出神。
“許大人!”一道朗聲嚇了許頌銘一嚇,遲滯一瞬,方撫著胸口嗔了麵前人一句,“作甚呢,咋咋唬唬的。”
“小人已喚了數聲,您都未應,唯有……”小廝恭恭敬敬地揖道。
“成成成,”許頌銘揮了揮手打斷道,“有何事快說。”
“王爺在朝臨閣等您。”
許頌銘眼皮一跳,拉低了聲音,以手背掩嘴問道:“今日王爺心情如何。”
小廝將頭一低,憋不住笑意地道:“今日那位公子多喝了一碗粥,王爺心情甚好。”
“那便好,”一口氣順了順,許頌銘放下手,整了整衣衫道,“帶我過去罷。”
“是。”
許頌銘跨進朝臨閣時,王大夫還在給季拂心診脈,而晏蒼陵皺著個眉頭盯著王大夫的手,好似他的手摸多一寸地方,便能要了季拂心的命去。
許頌銘咳了一聲,恭敬地上前一揖到底,不想敬語還未出口,便聽一聲大叫衝耳而來,震得耳膜嗡嗡嗡地疼。
“快滾快滾!”晏蒼陵也被嚇了一嚇,跳起來就將許頌銘丟出了閣外,“甭進來!”
“……”
回到閣內,晏蒼陵快步走到季拂心邊,低聲安慰,待得季拂心情緒穩後,方鬆了口氣,問道:“他體內的迷幻藥究竟是何藥,為何多日來都未根盡。”
上次同季拂心道了過往後,季拂心似對晏蒼陵放下了戒心,雖見著他還會驚慌害怕,但卻不會尖叫了。後來晏蒼陵逐步引導,讓季拂心接受了王大夫的每日號脈,以及他的照顧,衣食如廁,現今皆由他一人來做,唯有沐浴,他不敢褻瀆季拂心身,每日隻拿熱水擦身便罷。
王大夫臉上皺紋都擰成了一團,搭著季拂心的脈探了又探,搖首道:“不應當啊,王府內奇丹妙藥不少,老夫可是下了重的分量,論理如此多日,再厲害的迷幻藥也當根盡了方是,為何還會如此。”
“根盡個屁!”晏蒼陵火氣上來,就不顧禮儀地吐出了粗言鄙語,“若真根盡,為何他還尖叫!給本王治,要何藥隻管說,芳城未有的,本王派人去別地尋,但若人治不好,小心你的俸祿!”
“是是是。”王大夫捏了把冷汗,低頭應下,眼珠子溜向了歪頭看他們的季拂心,心裏暗道老祖宗,你快些好起來罷,不然老夫的俸祿不保了。
“成了成了,快收拾東西出去,甭打擾恩人歇息了。”晏蒼陵不耐煩地揮手趕人,扶著季拂心靠於床頭,取過布巾裹手,給季拂心按揉方接上筋脈的手腳,“恩人我給你按揉,你若疼便說一聲。”
晏蒼陵行為舉止拘禮,未有一分出格,季拂心一瞬不瞬地盯在低首的晏蒼陵上,目光深悠得仿若清泉中的兩粒黑晶,透徹明亮。
“恩人姓甚名誰,我至今不知。望你早早好起,省得我日日夜夜都掛念著你的名字。是了,”晏蒼陵一個拊掌,笑道,“我自個兒都忘了介紹,我名喚晏蒼陵,字慕卿,你大可喚我慕卿。”
季拂心忽而掀動著嘴角,露出了一個似有若無的笑。可惜晏蒼陵卻無緣看到——他同季拂心相處時,生怕自己的目光凶惡嚇著季拂心,總不自禁地低首側頭,幾乎不會將自己的目光放至季拂心臉上。
按畢手腳,晏蒼陵將布巾隨手丟至木案上,正要扶季拂心躺下,卻見季拂心盯著那皺成一團布巾蹙眉。晏蒼陵一愣,訕笑著將布巾扯平放好,擱於盤上,看季拂心的眉頭舒了,方扶著他躺好。
拿起枕邊的那錠刻字銀子,晏蒼陵一如平日地將其塞入季拂心無力的手中:“拿著!你時刻切記你拿著的是誌,而非銀子!”
季拂心低頭去望那錠銀子,但薄被朝身一蓋,便阻擋了他的視線。
“誌僅是意念,無法見著,但你卻可感覺得到,你瞧,它便在你的手中。”不輕不慢地丟下這句深意的話,晏蒼陵收拾好了布巾,推門而去,獨留一雙別有深意的眼,看著他的背影。
許頌銘早已等得不耐煩,雙手環胸在閣門前走來走去,一見著晏蒼陵,抖抖袖就躬身上去:“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