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包紮(1 / 2)

關乎晏蒼陵的流言,在晴波的相助下,果真在芳城及他城傳了開來,越傳越是玄乎,到京城天子耳裏,已變成了晏蒼陵荒淫無度,暴戾恣睢,脾性古怪,不得人心。然而在芳城後,由於許頌銘的掩飾工作做得很好,在芳城內的傳言都是些虛傳,既不影響晏蒼陵真正的名聲,又能達到風言風語之效,拿捏有度。隻怕不過多時,晏王的“威名”便能響徹桓朝。

而在這風尖浪口上,我們的晏王卻是日日待在府內,同他的恩人交好。自打那一日經由季拂心提點後,晏蒼陵對季拂心愈發敬畏,時不時便會去尋他,同他商榷一些自己解不開的事宜,有時煩悶了,亦會同他說自己的心事。季拂心總能靜靜聆聽,時而應上一句,毫不避諱地將自己所知的道理,盡皆拿出,徐徐開導。

兩人在這般相處中,漸漸生出惺惺相惜之感,深以為對方乃畢生中一難得的知己,既能知心又能懂意,大有仿若伯牙子期之勢。

隨著晏蒼陵的相助,季拂心臉上笑容愈來愈多,用王大夫的話說,便是心結漸消,隻需有一契機,便能心病痊愈,恢複言語。這一結論,著實讓晏蒼陵開心了數日,每逢見到季拂心,都要盯著他的唇看上半晌,直待季拂心紅臉偏過頭去,他方以笑緩解尷尬。

在這段時日內,晏蒼陵手頭的事情也未停歇,一麵派人繼續去尋販賣季拂心的人販,一麵打聽季拂心的身份,操勞不已,為此,樂梓由常常以來看樂麒為借口,跳到他的府上,揪著他的領口說他不好生照顧自己,為著一恩人耗費如此多的心思。

每逢此刻,他總是嘴角掛著一抹苦笑,輕輕推開樂梓由的手,搖首道:“你不懂。”深深地歎息一口,他便揮手讓樂梓由下去尋樂麒了。

每個人總有脆弱不堪而不願提及的往事,季拂心的身世便是一件。晏蒼陵也曾旁敲側擊詢問過季拂心的身世,但到最後,季拂心說了什麼,他已記不清了,他隻記得季拂心憶及往事時,那一對驚恐的雙眼。那一雙眼裏的包含了太多恐懼,以致他不敢深究,生怕一探入進去,會看到人間煉獄。當他第二次看到季拂心慘白著臉,哆嗦著雙唇試圖走出過去的陰影時,他終於放棄了追問季拂心的身世。

他耗費如此多的心思去追尋季拂心的身世,並非沒有理由的,他感覺得到,能讓季拂心如此恐懼,那季拂心在到品芳閣前所經曆之事定不簡單,也許其中牽扯還不少。他也曾問過季拂心可記得人販之事,然季拂心卻隻搖首,說自己毫無印象。

季拂心不記得,許頌銘拿著夢容所畫的人販畫像也查不出此人,究竟販賣季拂心背後,隱藏著什麼秘密。

晏蒼陵為此操碎了心,每日裏除卻幫助帶季拂心出府逛逛,便是為季拂心的事情奔波,而在一個人的到來後,他的忙碌到了極點。

這一日早上,許頌銘一如既往地來同他報人販毫無進展之事,那時外頭的天恰好陰沉沉的,隱有落雨之兆,經由許頌銘這麼一說,晏蒼陵沒來由地就是一股的怨氣,心情壓抑之下,他一甩手打碎了桌上的茶盞,不巧被瓷器碎片劃傷了手。這一著,可將許頌銘嚇壞了,忙拉長了聲音喚王大夫,欲給晏蒼陵包紮,但晏蒼陵拂袖拒絕了。

將趕來的王大夫屏退,晏蒼陵揉了揉疲憊的眉間,看向外頭陰雲密布的天,頓覺自己的心情隨著那天也開始刮風沉雲,準備電閃雷鳴,他歎息了一聲,遂邁開了步子,往朝臨閣而去。

每逢心情不舒之時,他總喜歡去尋季拂心,好似每每見到那一張安靜的臉,自己的心頭火便能被頃刻澆滅,他想,他若是那一抔烈火,季拂心便是那一彎寧靜的泉水。

晏蒼陵踏入朝臨閣時,樂麒正伺候著季拂心早飯,一見到他,樂麒臉上本來剛硬的線條又繃緊了幾分,渾身散著不友好之意——這已非第一次了,晏蒼陵早已習慣他這般態度。

晏蒼陵一到來,季拂心眼尖地便看到了他手上的傷,雙唇張了站,啊啊了幾聲,關切地詢問他手是怎地回事。

晏蒼陵積鬱不舒的心情霎那平舒,他接過樂麒手裏的粥,撩袍下坐,一麵舀起一勺的粥,一麵解釋道:“沒什麼,心情不快,打翻了茶盞傷到手罷了。你今日身體可好。”

季拂心擰緊了眉頭,看向遞來的勺子,並不張口,隻拿一對灼灼的雙目,盯著晏蒼陵受傷的手。

“嗯,怎地不吃?”晏蒼陵挑眉,又將勺子往前移了一移,貼上季拂心的唇。

季拂心依舊不開口,那目光中的定然看得晏蒼陵幾欲羞愧,他隻好訕訕地將手收回來,乖乖地到一旁的藥盒內取出一些治傷藥,給自己的手塗上。

行軍打仗如此多年,這種小傷晏蒼陵哪放在眼底,隻有季拂心這等養在家裏的貴公子會擔心這些,因而上藥時,晏蒼陵不免嘀咕了幾句:“這麼個小傷便浪費藥,當真可惜,想軍中有多少人都沒藥可擦呢。哎喲!”晏蒼陵一抬首,皺眉道,“你怎地又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