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玉儒又回呼和浩特了,這是他住院期間第三次回呼和浩特,也是最後一次。

“怎麼搞的,穿上這衣服就像沒有胳膊一樣?”7月16日一早,牛玉儒讓妻子幫他準備衣服,他要參加上午召開的呼和浩特市委九屆六次會議。

但翻遍衣櫃,卻沒找到一件合適的,以前的衣服都大得不能穿了。妻子謝莉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一場病,丈夫原來2.9尺的腰圍成了2.3尺,180多斤的體重現在變成了110斤。

“那就多穿幾件襯衣吧,盡量別讓人看出我身體上的變化。”站在鏡子前,牛玉儒一件件地往身上套衣服,還讓妻子和女兒從後背看他的肩膀,是否還能把這衣服架起來。

“行行,差不多了,挺好的。”謝莉說,其實他怎麼穿都挺難看的,可能這麼說嗎?當時正值盛夏,牛玉儒裏三層外三層地穿滿衣服,開會去了。

呼和浩特市市委副秘書長、辦公廳主任林絮果回憶了牛玉儒當時做報告的情景。“考慮到他身體不好,我們當時給牛書記起草的報告並不長,控製在了40分鍾。但牛書記一講就脫開了稿子,講了兩個多小時。他講得非常振奮人心,說要用衝刺的狀態迅速完成全年工作目標,描繪了呼市今後發展的新藍圖。當時全場群情激昂,掌聲不斷。”

“他講的越多,我們越揪心,但也沒辦法製止他。”林絮果說,“等他講完了,上了汽車,已經是大汗淋漓。”中午12點多,丈夫被秘書、司機攙扶著回到了家。謝莉急忙一件件地幫他脫衣服:所有的衣服都是濕的,被汗浸透了,“躺在床上,連變個姿勢的力氣都沒有了。”

2004年7月下旬某日北京協和醫院

牛玉儒的二哥牛玉實、二嫂李書平來北京探病。中午,大家一塊到外麵吃飯,去了牛玉儒以前常去的那個餃子館。秘書李理知道,牛玉儒愛吃這個餃子館的菜和餃子。生病前有一段時間,牛玉儒經常到北京出差,住在內蒙古賓館。“除了必須的公務應酬,他從來不讓安排在賓館裏吃飯。”李理說,牛玉儒後來發現了離賓館不遠處的這個餃子館。挺幹淨,餃子做得也好吃,以後就經常到那裏吃飯。牛玉儒的口味是東北口味,最愛吃的幾樣菜是皮凍、海帶絲、燴酸菜、豆腐沙鍋。餃子最愛吃的是一種醬肉餃子。

翻了半天菜譜,牛玉儒點了一個豆腐,但他似乎沒有什麼食欲,一塊鍋巴在嘴裏嚼了半天。

氣氛很壓抑。李書平試圖說幾句寬慰的話,還沒開口,牛玉儒突然來了句:“誰得什麼病誰知道。”

舉座皆驚。

2004年8月3日北京協和醫院

這一天是牛玉儒到呼和浩特市後主抓的市民廣場——新華廣場開放的日子。一大早,牛玉儒就開始打電話。“燈光亮不亮?遊人多不多?草坪怎麼樣,地磚鋪得如何?”謝莉暗自垂淚。丈夫一直想回去參加新華廣場的開放典禮,他最關注的地方現在建成了,他卻沒法看到。此時的牛玉儒,腰圍又到了2.9尺,所不同的是,他的體重並沒有增加,隻是全身開始浮腫,腳已經穿不了鞋,腿上能摁下2厘米深的坑。

2004年8月9日北京協和醫院

牛玉儒的病情突然急轉直下。8月8日,他出現腎衰竭反應,9日,說話已經相當吃力。回呼和浩特市已經不可能了。當李理給自治區黨委任亞平秘書長打電話,告知不能回去參會時,牛玉儒的眼神既無奈又無助,讓李理感到心酸。

當天,醫院下發了病危通知書。

呼市市委副書記吳浩峰來到醫院探望,牛玉儒和他談了20分鍾,談的都是工作,今年的經濟總量、財政收入是否能達到預期目標,招商引資進展如何等等。吳浩峰一一做了回答。牛玉儒看上去很累,說幾句話,就閉上眼睛休息一下。“你們好好幹,認真工作,把工作幹好是對我最好的支持。”牛玉儒又閉上眼睛喘息著。

2004年8月10日北京協和醫院

牛玉儒開始進入半昏迷狀態,已經無法說話。兒子牛元甫拿到了中國農業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他把通知書舉到父親麵前,牛玉儒笑了一下,“爸爸眼裏噙滿了淚,他想把手舉起來,抱一抱我,可他的胳膊抬不起來。我撲在他身上,使勁地抱著他,眼淚流在爸爸的臉上。”

下午,包頭市副市長程剛趕到了病房。“牛市長,醒醒,我是程剛。”牛玉儒的眼睛一下睜開了,睜得大大的,眼淚流了出來。程剛說,他後來多次夢到了這個情景。在又一次昏迷醒來後,牛繼紅說,她看到哥哥一直在使盡最後的力氣重複同樣一個動作:眼皮沉下去的時候,他吃力地睜開;再沉下去,再睜開。

2004年8月14日北京協和醫院

清晨4時30分,心電圖最後變成了一條直線,牛玉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