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一個愛情壞蛋(1)(3 / 3)

我急得要命。

就在我的屁股要叛變我的時候,屁股被棍子打麻木了,不知道疼痛了。

屁股的麻木保住了我的名節。

我這人雖然不學無術,狗屁不通,但我是重名節的人,名節對我來說重於泰山。我很欣賞這兩句話:“名節重泰山,利欲輕鴻毛。”

屁股的麻木使我再度堅強不屈,吃軟不吃硬的我,就像革命烈士那樣麵對敵人的屠刀麵不改色,心不跳,視死如歸,大義凜然,氣貫長虹。

打人和被打都很累,我頭上冒出汗水,老爸頭上也冒出汗水。

我爸打累了,氣喘噓噓,他老人家呼哧呼哧喘氣兒的聲音,像風中的一張破牛皮紙在響。

我很同情我老爸,對他說:“你老了,打不動了,歇一會兒吧,別把身子累壞了,那可是你打我的本錢,別把本錢鬧沒了。”

我爸很聽話,說:“歇歇就歇歇,緩過勁兒來再打,反正是老牛不死,稀屎不斷。”

歇一會兒,老爸剛要接著打我,我看了一眼門口,喊了一聲:“媽!你可回來了,快救我!”

“咣當——”我爸嚇得扔掉那該死的棍子,滿臉驚慌失措的神色。

他怕我媽怕得要命,我媽在他麵前永遠是權威,是威懾,是英雄虎膽。

他打我媽的寶貝,要受到我媽的無產階級專政的,所以他害怕了,他腿抖了,他不知所措了。

我笑了。

我正要趁機逃跑,我爸發現是我在詐他,氣得連北都找不著了,一把把我抓回來,又是一頓好揍。

“你敢搞惡,我打死你!”我老爸高叫著,棍子像雨點那樣可怕地落在我的屁股上,嘭嘭嘭……好一陣悶響。

打到高潮時分,他運足力氣,最後一聲高喊:“我殺了你這日本鬼子!”

猛地一使勁兒,隻聽“哢嚓——”一聲,棍子斷了,露出白茬兒。

不可一世,橫行霸道,蠻不講理的棍子,被我的屁股打敗了,弱者戰勝了強者,我為我的屁股而驕傲得差一點兒落淚。

我老爸把棍子一扔,牛眼睛瞪得像銅鈴,長歎一聲,十分絕望地說:“天爺啊!你真他媽的是稀泥糊不上牆,廢鐵煉不成鋼!得,你這輩子跟我一樣,玩完了,我無顏見祖宗啊。”

我麵對痛苦萬分的老爸,一點兒同情心也沒有,還興災樂禍地說:“認栽吧你,別跟自己過不去。兒女自有兒女福,莫為兒女做馬牛。雨露潤小草,天空愛小鳥,請相信我會成長起來的,不要再為我操心,多為你自己想一想吧。有那打人的工夫,還不如多抿一口二鍋頭呢。”

“也是。”老爸搖著頭,哭笑不得地說:“我怎麼就想不通這個理兒呢?兒女自有兒女福,莫為兒女做馬牛 說起容易做起難啊!”

“那有什麼難的。”我眉開眼笑地給老爸出著餿主意:“你就把你不爭氣的兒子當成一塊兒木頭,見我在你麵前晃蕩,你就當木頭跳舞不就得了。”

老爸被厚顏無恥的我說笑了。

我也笑了。

我不能笑,一笑屁股疼得厲害。

3

我最終還是沒有逃脫學獄之苦,沒有逃脫上複讀班的厄運。

但要向全世界善良的人們發表聲明的是,我上複讀班不是屈服於老爸的法西斯的棍棒,他的法西斯棍棒征服不了我,我隻屈服於我應該屈服的東西,比如說我媽的溫情。

我媽的溫情比原子彈還厲害,我不得不臣服於她的舔犢溫情。

這裏還需要說明的是,我這次意外地戰勝了我媽的慈母溫情。

我媽從九寨溝旅遊回來後,我屁股上的傷還未痊愈,還傷痕累累,黑紅的塊塊血痂,就像冤屈而死的玫瑰的冤魂。

我媽看著那些傷痕就哭了,嚇得我老爸嘴哆嗦著,向我媽解釋著:“你……不知道他有多麼的可惡,我好言相勸,說你不上大學,這輩子就是掃馬路的命,可他跟我強,說寧肯定當勞改犯,也不上複讀班,我氣得沒辦法,才狠心打了他幾下,也沒打多重,怎麼這屁股就傷成這樣了?難道這是紙屁股?”

我媽隻是哭,不聽我爸的解釋。

我媽不理我爸,隻理我,她一邊哭一邊對我說:“孩子啊!進複讀班考大學是對的,上不了大學,就等於鳥兒沒有翅膀,飛不到天上去;飛不到天上去,就看不遠,隻能看到自己的鼻子尖那麼遠,你說是吧?”

“是是,我也是這麼跟他說的。”我爸把話搶過來。

“去!沒你的事兒,待會兒跟你算帳。”我媽瞪我爸一眼,繼續像反動派利用誘惑的方式審問革命先烈那樣跟我說:“你好好想想,你不上大學,就沒好工作,沒好工作,就掙不上大錢,掙不上大錢,就找不到好姑娘,你難道想找個醜姑娘當老婆嗎?”

“不想。”我老老實實地說。

“那就上複讀班,媽明天就給你報名。”

我搖頭。

媽說了半天,舌頭旱成鹽堿地了,都快裂口子了,也沒把我說動。

我媽真有些急了,再說話時,嗓子都沙啞了。

我爸趕緊給我媽接杯礦泉水遞過來,我媽一飲而盡。

“不行的話,還是……”我爸小心翼翼地說。

“不行的話,怎麼著?”我媽問。

“動用專政工具。”

“你敢!”我媽虎眼一瞪說:“他是你兒子,你以為是對付恐怖主義啊!我還沒跟你算帳呢,哼!今天就到這裏,那天再召開動員大會。”

我聽了心裏一喜,我翻身解放了。

我爸受苦受難的時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