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樸刀杆棒與發跡變泰(3)(3 / 3)

記錄宋代說話技藝與資料的!醉翁談錄》把“樸刀”故事和“杆棒”故事分別著錄。屬於“樸刀”的有!李從吉》(又名!徐京落草》),李、徐二人原先都是山大王。他們也是《水滸傳》中的人物。第七十八回寫高俅帶領“十節度使”圍剿梁山,“十節度使”中就有“李從吉、徐京、楊溫”,並說他們“舊日都是綠林叢中出身,後來受了招安,直做到許大官職”。因為這些人不屬於梁山係統,其故事沒有在《水滸傳》中展開。“杆棒”類故事中記錄有《花和尚》和《武行者》,熟悉《水滸傳》的讀者一看便知,這是寫魯智深和武鬆的。《水滸傳》前七十回,分別以大量篇幅寫他們闖蕩江湖的故事。魯智深原屬於小軍官,屬於社會邊緣人物,因為主動出擊,救弱懲惡’沉淪於江湖;武鬆本來就是遊民,遊蕩江湖,希望憑自己的能力打人主流社會,可是事與願違,最後落草二龍山。這些以刻畫個人英雄形象為主的故事在宋代就巳形成,《水滸傳》吸收了這些樸刀杆棒和發跡變泰的故事。後麵與朝廷剿滅部隊作戰,征遼、征田虎、征王慶、征方臘的故事,按照說話分類應該屬於“士馬金鼓”,離樸刀杆棒遠了一些。

《水滸傳》把手持樸刀杆棒的遊民們的造反精神寫到極致,並且把發跡變泰的路徑也說得極為顯豁明確。或直截了當地說,梁山好漢們造反聚義的目的就是實現忠義,向皇帝貢獻忠義就能有官做。怎麼能把造反與忠義聯係在一起呢?有時看似可笑,但作者卻有自己的解釋。例如智取生辰綱之後,案子被破,官府來捉,圍剿三阮所住的石碣村,三阮與晁蓋等人用計抵抗。當官府的捕盜巡檢與何濤觀察乘船向石碣湖進剿時,隻聽得蘆葦中間,有人嘲歌:

打魚一世蓼兒窪,不種青苗不種麻。酷吏贓官都殺盡,忠心報答趙官家。

這是阮小五用漁歌嘲弄來捕人的官府衙役。他把武裝拒捕、攻擊地方政府武裝說成是對皇帝的忠心和最好的報答,因為他們都是一幫“酷吏贓官”。《水滸傳》第三十二回宋江與巳是待罪之身、並準備上山寨落草的武鬆告別時說:

如得朝廷招安,你便可攛掇魯智深、楊誌投降了,日後但是去邊上一槍一刀,博得個封妻蔭子,久後青史上留得一個好名,也不枉了為人一世。我自百無一能,雖有忠心,不能得進步。兄弟,你如此英雄,決定得做大官。可以記心,聽愚兄之言,圖個日後相見。

把樸刀杆棒、發跡變泰、忠義、青史留名結合得天衣無縫。但究其實質可以說這是為了達到發跡變泰的目的才倡導造反。梁山好漢一度被招安授官,從表麵上看也是發跡變泰了,可是最終還是悲劇。他們不僅沒有解決促成他們走上造反道路的社會問題,而且連自己的問題也沒有解決,一些人再次遊蕩江湖,一些人丟掉了性命。有論者說因為走招安道路,所以造成了悲劇,如果堅持造反,“殺到東京,奪了鳥位”,就不是悲劇了。這些人不懂得皇權專製與遊民武裝造反隻是一個問題的兩麵,做皇帝僅僅是一個人,不可能是集體做皇帝。且不說一人稱帝萬骨枯,就是靠武力打下天下後,皇帝周邊的功勞蓋世的文臣武將恐怕也很難久享富貴,會有許多人淪為悲劇,因為靠暴力打天下的王朝都有一個暴力繼續釋放的過程。曆代屠戮功臣並非是當事的皇帝特別殘暴(如劉邦、朱元璋等),而是事態使然,不得不這樣做。與此相反,宋代開國皇帝趙匡胤陳橋驛黃袍加身,靠政變起家,他就采取了“杯酒釋兵權”的溫和手段。因此即使是“奪了鳥位”宋江做了皇帝,不僅社會結構沒有變,就是李逵一類打天下的勇敢分子也未必不是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