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話是錢鍾書先生在!宋詩選注的華嶽小傳中提到的,他說華嶽提到的這些人可以算得是《水滸傳》的一篇總讚。也就是說華嶽所提到的朝廷應該下力網羅的英雄豪傑’與梁山泊一百零八將差不太多。不同的是《水滸傳》是寫梁山泊的英雄好漢想找出路、求發跡;而華嶽是想朝廷如何發掘這些人材,把他們納人抗金和收複失地重建大宋的事業中來。
在我看來,這篇!平戎策》講的就是如何發現和識別社會邊緣人物,如何把他們羅致朝廷,化消極力量為積極力量,把可能危及社稷的“草萊之雄”、“山林之奸”變成抗金力量。即使眼前他們還不會立即投奔到朝廷來,但如果把他們的名字記錄在檔,他們的住址也被有司掌握(也就是現在常說的建立人才檔案庫),將來有事找他們時也是心中有數,這就十分方便了。華嶽認為他們是“英雄豪傑”,但同時又是危險人物,你不收納他們,小者他們會擾亂社會,大者就有可能與朝廷對抗。
華嶽把社會邊緣人分為八類,包括沉淪於下層的小官,沒有官職的窮隱士,沒落的武將子孫,江湖領袖,急於脫離犯人處境的罪人,有才氣、不怕犯罪的流放犯,久在行伍的小武官,有才力、有抱負的小吏。這八類人都在我所論述的三種社會邊緣人之內,也可囊括一百零八將中的大多數。他們有的是因為窮,有的是被政策排擠到社會邊緣,有的是有理想、有抱負、有才能的傑出之士。
很難以現有的羅致人才的形式把他們納人彀中,“羅之以科舉邪?彼不善於章句之儒;誘之以利祿邪?彼不由於聞達之路;置之於駐紮將佐之中邪?彼不生於營壘行伍之地”。科舉、推薦、招軍均不成。他們想人無門;朝廷想納,也不知從哪裏下手。華嶽主張對這些人要先進行測試’看誰真有才能’便編人“人材庫”中,或給予現實利益,或作為後備人選。但華嶽這些主張畢竟是紙上的東西,很難變成可操作的方案,又因為名分、禮製與統治階級政策的完整性所限,統治者不可能根本改變對吏人、武將等的政策,更不可能從罪犯、流放犯中大量選拔官吏。至於“江湖領袖、山林標準”則是統治者打擊的對象,根本不可能在一個晚上變成依靠對象,即使把他們招攏了來,地位的差距、多年的隔閡所造成的猜忌也不可能一下子消失。因此社會邊緣人大量地回歸主流社會幾乎是不可想象的,更大的可能還是舍主流社會而去,墮人江湖,成為江湖中的中堅力量,也就是梁山泊的英雄好漢。
專製統治者也不可能全麵招攬社會邊緣人,納人它的控製係統。
4.-百零八將的總讚
《平戎十策》中還描寫了這些江湖人物的技藝能力和他們在與金人作戰中的可能發揮的作用。這一段才真正像第七十一回“梁山泊英雄排座次”之後的對一百零八將的“總讚”
夫有一技則生一材,有一材則濟一用,因技以求材,因材以製用。其說有六。一曰合格,謂身及等仗,體無殘疾。二曰亡命,謂漂泛淮海,鼓誘溪洞。三曰逋逃,謂懼罪逃竄,思得自效。四曰破格,謂等仗雖慳,而驍勇過人;肢體雖殘,而武藝無敵。五曰盜賊,謂累犯刑法,無生可謀;甘為盜賊,無術可禁。六曰私販,謂私販商榷,偷瞞商稅。廣行招致,隨材任用。其有犯法,必殺無赦,仍令選擇材技,分為十等,各置將隊。有善穿窟穴可以攻城者,聚為一卒,名曰窟穴將,以備攻城之用。有善弄潮泛水可以浮液者,聚為一卒,名曰波濤將,以備錐賊船之用。有善攀緣上屋緣梁走柱可以登陟者,聚為一卒,名曰樓閣將,以備登城越險之用。有善飛煙射火流光走爆可以通放者,聚為一卒,名曰煙火將,以備燒毀城邑之用。有善夜行不以燈燭可以暗襲者,聚為一卒,名曰潛身將,以備驚劫賊營之用。有善捕獸獲禽籠檻教使可以馴熟者,聚為一卒,名曰飛走將,以備充神出怪,疑兵惑敵之用。
有善上竿立索可以超望者,聚為一卒,名曰輕捷將,以備登高望遠,窺伺空便之用。有善知海道蹊徑黃黑洋島者聚為一卒,名曰洋海將,以備浮江泛海,潛兵密渡之用。有善撐駕船艦驗風辨雲者,聚為一卒,名曰風雲將,以備移風易雹,閃誤舟船之用。有善雕鐫陶鑄機織銷畫者,聚為一卒,名曰機巧將,以備不測,設為怪服異旗誤敵之用。其餘搭材工匠,悉如常法,則兼收並蓄,悉無所遺。苟以為長而及等仗者為弓手槍手,短而插指板者為弩手斧手,不知弓槍弩斧之外,猶有餘用也。無籍之子弟為馬軍,新刺之百姓為步人,知步人馬軍之外,猶有餘材也。不曾犯徒、不曾刺環、無殘疾者,可以充招,而不知犯徒、刺、環、欠指、眇目之中,其果勇有大過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