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白骨,俱為碧血,獨留一塊胭脂玉。當日我以一丸‘“紅衣”相贈,管娃的失態如今看來再正常不過。原來一直對我竭盡心力,溫潤無求的男子背過身去可以如此冷漠無情。將我的愕然和厭惡盡收眼底,華瀲平和說道:“少莊主想必已經知曉了,上一名骨骼體質異於常人的女子就是管娃。初相逢,她便知我無意與她,但她執意騙取胭脂玉,並親口服食,我也莫奈何。想來她對此事,甘以飛蛾之身以撲烈火,少莊主又何必如此介懷。”
我收攏手指,怒極反笑:“可你暗點迷香困住我,我少不得要追究一番了吧?”華瀲一揖,道:“華瀲造次了。不知少莊主欲將這胭脂玉送到何人之手,華瀲自當命人快馬加鞭送去。”身體無力伏在案上,我不肯再看他一眼,低聲道:“江浙楚鴻。”
在逃離奈何陣的第六日,我被華瀲囚居。不過兩三間廂房,坐落在竹林中,窗前花姿絢爛,我卻無法妄出一步。我身上的“青梅”無毒,庭院中的“竹魂”也無毒,但“青梅”卻一時一刻也離不得“竹魂”。
華瀲仍對我禮數有加,偶爾跟我說一些秘聞俗事,但凡我麵上有一絲不悅立刻起身離開。華瀲外出時,我曾試著走出院子,不到十丈,就頭暈眼花,五髒欲裂,不得不乖乖地回來。
傍晚時分,華瀲回來,整治了一桌酒菜,我雖不喜他一些作為,但也沒到仇視的地步,遂趁飯間問他外麵可有什麼新鮮事。我不再冷麵冷顏,華瀲也很是個高興,將所知一一道來,真是想不到這短短幾日,外麵已經天翻地覆。
沐家家主沐青原封刀退隱,張榜尋找沐花卿的下落;楚鴻閉門謝客,但有想打天下水道主意的,他不問是非一律誅殺;康王糾結死於奈何陣中的少年英才的家族,要洛家血債血償,洛家麵對一世詰問,避而不答,倒是蕭家裂天騎已開往洛家重鎮長風,蕭晚笑言,未滅裂天騎,他人休想染指洛家寸土;風遲遲回到風家,並在燕凜的支持下,重歸於族譜,傳聞風家欲為她另覓新婿。相對於中原萬裏河山的動蕩,南疆則平穩許多,家主萬俟兮越發約束族人,嚴禁妄踏中土半步。南疆曆代家主開拓不足、守成有餘,但也正是這份知足常樂,讓萬俟家可以避開中原幾場大的戰亂,獨善其身。而若耶山莊在這場動亂之前毀於烈焰,真不知幸與不幸。自是一夜難眠。
天剛蒙蒙亮,就不見了華瀲蹤影,憶起我昨晚偶爾提及秦淮河畔的一種水晶糕,他似乎應下了今早替我去買。花間露重,立了一會正待回轉,突聽衣袂聲,一人落下,風塵仆仆。我喜不自勝,忙牽她到屋裏,倒茶水給她,驚寒一連喝了幾杯,才癱倒在我懷裏,慶幸道:“總算找到你了。”
我扶她去略作梳洗。乍見驚寒心裏千頭萬緒竟不知從何說起,驚寒冷眼看我:“我來時避開華瀲,我真沒想到你會和他在一起!”我不動聲色去取了新茶,我太了解驚寒,她對我麵色越不善,就有越多的話要跟我說,我若立刻告訴她我受製於華瀲,她會不惜一切代價助我脫困,但她原本想說與我聽的話我一個字也別想得知。我隱約覺得驚寒帶來了一個連楚鴻也未必盡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