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柔柔一笑:“不知先生所托為何?”他起身揖道:“若說這世上還有人能讓千重眷顧,也就隻有姑娘了。萬求姑娘不要放棄。千重天縱其才,縱無心也必有大成就,位置越高,身邊能說話的人也就也少,我實在不忍心看他一聲孤苦!”
我難免推脫道:“先生不知,胭脂玉生性薄涼刻骨,一經服食,便冷情冷性,我若執意出現在千重麵前,隻會逼他親手殺了我。”洛雲起道:“我苦尋卜門中人二十幾年不可得,又眼見千重‘芳華’之毒發作,以為老夫要白發人送黑發人,幾欲先他一步而去。哪裏又料得到千重身上的‘芳華’也有被連根拔除的時候呢?連城姑娘,所謂,物,極天地之精華,憾成就千古之永恒,人,寄浮遊於天地,終喚得萬世之回首。事在人為啊!”
我如醍醐灌頂,喃喃念著:“萬世之回首,事在人為。”
似乎未見我的失態,洛雲起揮袖引我到湖邊。他碰觸山石,湖麵攪動,竟漸漸浮現一具棺木。洛雲起長舒了一口氣,眉目間竟有一些激動:“這下麵還有一副棺木,是淺兒的。待我沉下去,兩副棺木觸動機關,順水流去,自有蕭家人將我和淺兒合葬在漠北。”
他推開棺木,道:“終於了了淺兒所托,我也可以下去陪她了。隻盼著她不要嫌我老態龍鍾。”我合上雙眸,心頭酸楚難耐:“千重知道這一切嗎?”洛雲起淡然一笑:“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不過這都不重要了不是嗎?”他躺進去,擦掉嘴角的血跡,笑道:“有勞連城姑娘了。”他合目,麵色安詳,已然氣絕。我合上棺,啟動機關,棺木緩緩沉下,他與蕭淺經過了二十六年,終於黃泉聚首。
次日,琳兒捧了一方盒子進來,笑道:“姑娘,這是大公子派人送來的。”我不明所以,她道:“姑娘有所不知。大公子在三年前遭遇一些變故,忘了一些事情,他隻記得這盒子是他的,卻怎麼也想不起打開的法子。這盒子裏置了水和硫粉,又用強不得。大公子也尋了一些人,但一直沒人打得開。後來但凡府中有客人,大公子都要送來盒子讓客人一試。姑娘若是閑著,就玩玩,也不必當作什麼大事。”
我接過盒子,讓她自去忙她的。盒子四麵雕花,上方一片平整,隻塗了漆,下麵卻刻了兩行小字:隻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心中暮然一動,我叩擊平整盒麵,有輕有重,有緩有急,扣出這一十四個字,盒子“啪”地一聲打開,裏麵是一些紙卷,寫滿了蠅頭小楷。
我取出一一查閱,看到最後如遭雷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寧傾城執意要給我講完那個故事,難怪娘親對我時冷時熱,難怪獵玉城主會有恃無恐地說玉家不止我一個女兒,難怪千重會試探著問我若是我一心為之的玉家早已將我背棄我當如何自處!千重啊千重,三年前你一口應承下火燒若耶山莊,我竟未察覺你給出的理由那般可笑。你一腔隱衷原來不過是一怒為紅顏,可你臨死也未吐露的秘密為何要在三年後以如此輕易的方式送到我手上,你讓連城情何以堪!
我捏碎盒子,將紙卷收入袖中,奪門而去,剛回來的琳兒被我撞的一個踉蹌,她急道:“姑娘!”我一路出去,恰逢兩名家丁捧劍而過,我欺身過去,奪劍在手,淩空躍起,回身一劍斬下。劍風所及處,一切悄無聲息的從中裂開,整個洛府一分為二。
恰洛寒川路過,我擲劍於地,冷聲道:“二公子,煩你轉告驚寒一聲,連城有事,先走一步。”我掠身出去,到了府門,見驚寒一臉蒼白地等在那,琅兒在一邊心疼的直落淚,又不敢過去扶她。
我深吸一口氣,道:“你身子虛弱,怎好妄動真氣。這裏風大,你回去吧,待我了結一些舊事再來看你。”驚寒冷冷地看著我,值洛寒川他們趕過來,他一眼瞧見驚寒,驚道:“驚寒,你怎麼在這兒?”驚寒暮然身動,奪下一人腰間佩劍,劈麵指向我,曆喝:“玉連城,三年不見,你跟我生分了是不是?”
那一劍宣泄了我一腔悲憤,此刻被她一喝,隻覺滿腹辛酸,眼睛發澀。驚寒嗤笑一聲,棄劍,扯了我就向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