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盞茶功夫,我手臂酸麻難耐,正欲掙脫繩索,珠簾“嘩”地被挑開,晴嵐幾個箭步過來,一手抓住我的頭,向後一扯,同時一把雪亮的匕首橫在我的咽喉處。追來之人一刀劈出,仿佛一道白線閃過,珠簾被刀氣絞的零碎,紛落之際,齊朔橫刀相向:“放了小姐!”
晴嵐冷喝一聲:“站住!四郎呢?”齊朔不語,眼中閃過狠決之色,我不欲晴嵐折命與此,刹時震斷繩索,一手輕輕拿捏住她的手腕,帶離我的咽喉,另一手接過她脫手的匕首。我慢慢站起身,晴嵐身體跟著彎曲,痛的直冒冷汗。我一甩手,匕首直插回她靴間,向外一送,晴嵐“噔噔噔”連退幾步,直至抵到牆壁。
齊朔難掩驚愕之情,朝我半膝跪下,道:“小姐。”我點頭示意他起來,揚聲叫道:“四郎!”前方暗處傳來一聲輕笑,跟著亮起了火折子。沐花卿一路點燃壁上燭火,照清了屋子原貌,卻是一間再簡陋不過的石室。因前車之鑒,我不敢怠慢,走到入口處,恰是月上中天,我回眸笑道:“有什麼恩怨我們還是到地麵上解決吧。”
沐花卿了然一笑,過去扶起晴嵐,關切道:“沒事吧?”晴嵐撲到他懷裏“嚶嚶”哭起來,沐花卿小聲勸慰她幾句,將她攔腰抱起,走過來。晴嵐一手攬著他的脖子,一手揪著他身前衣襟,哭得梨花帶雨。
方走過齊朔身旁,晴嵐一手閃電般地滑向靴間,摸了匕首,反手刺入沐花卿胸膛。隻劃破衣衫傷及皮肉,卻是不忍心了,拔出匕首,隻沾了兩、三點血漬。沐花卿長歎一聲,放晴嵐下來,奪過他手中匕首。晴嵐哭泣:“四郎!”沐花卿掂掂匕首,一手攬她入懷,一手卻毫不留情地將整把匕首插入晴嵐的腹部。
他撒手,晴嵐無力地倒下去,半趴在地上,似已傷心斷腸:“四郎,你好狠的心腸!”她掙紮著坐起,看一眼身上的傷,橫臂擦了擦唇齒間奔湧的鮮血,愴然笑道:“四郎,你竟是想要殺死我的。”她臉上的紅梅在血汙中顯得越發妖嬈,卻漸露灰敗之氣。
晴嵐含淚道:“當初我被賊人毀了容貌,一心尋死,是你救了我,你說你會治好我。你備下重禮去求虛家,他們不答應,你就跪在他們家門前,從此世人才知那風流倜儻的沐家四郎也是情深義重之人。你白衣勝雪,一跪就是三天,任塵埃後麵,路人指點。我哭著拉你走,我說這一張臉我不求了,毀了就毀了。可你說不成!後來虛家終於應承下來,在我臉上紋上紅梅,還我容貌,我以為你會娶我的,可你沒有。我一氣之下跑去風煙閣,你二話不說就買了整座風煙閣送給我。後來你成了親,你帶玉連城來見我,因為我說過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歸於玉家。有人向你索要魅影刀,他報出我的名號,你雖從未見過他,還是將貼身兵刃給了他。四郎,你愛護我縱容我,可你一腔眷顧就是為了要讓我死在你手裏嗎?”
這一番話任鐵石心腸也該有一分動容,沐花卿卻麵色愈冷,他踮腳碾碎一粒珠子,漫不經心道:“你從何處習得‘指間蓮花’?”晴嵐刹時驚慌失措,末了,一頭伏在地上,嗚嗚痛哭。
沐花卿麵上浮現傷痛之色:“這世上會‘指間蓮花’的隻有夜如初,楚鴻,我。師父隻教過我一個人,我也不認為你會有福分讓楚鴻另眼相看,如此,便隻有一個可能了。”“她已經死了!”晴嵐突然淒厲大叫,她反手撐著地麵,仰望著沐花卿,忽然就笑了,隻是那笑容在滿麵血汙中略顯猙獰,“四郎,雲瑛她已經死了。死了,你明白是什麼意思嗎?就是你再也看不到她,聽不到她,感覺不到她!你為她傷心,難過,落淚,都是徒勞的,因為她死了。四郎,一個死了的人你還如此眷顧,我活生生在你麵前,你卻可以視而不見,四郎!”
她癡癡笑了兩聲:“四郎,是不是我死了,你也會如此懷念與我?”
“不會。”
沐花卿吐出冷冰冰的兩個字,晴嵐體內氣血翻騰,連連咳血,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個血人,她斷斷續續道:“是……我是挖了……挖了她的墳……誰讓我向你……求了……求那麼多年你都不肯給我……指間蓮花……多少人夢寐以求,你竟拿去給她陪葬!!!哈哈哈……四郎,你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