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晴嵐說出是她挖了雲瑛的墳時,沐花卿合上雙眸,一同掩住了那深入骨髓的痛:“雲瑛死之前讓我照顧與你,若非如此,你之死活與我何幹!”
“走!”
齊朔暮然大喝,一個箭步奔到沐花卿身旁,一掌擊在他身上,沐花卿借勢掠過來,同我衝出石室,與此同時,晴嵐拚盡全身力氣,向地上摔了一枚珠子。石室合攏,接連的爆炸聲輕易淹沒了晴嵐淒厲的一聲:“雲瑛!”整個地麵都在晃動,沐花卿扯著我倉皇逃離,直奔到遠處山坡才歇腳,回望,那石室所在的地麵已經塌陷,下沉。
沐花卿見我神情呆滯,低聲道:“連城,你若心裏難受就哭出來吧。”我冷冷看他一眼,道:“我為何要哭?世間安得雙全法,偏他齊朔落得一個情義兩不負!”沐花卿苦笑一聲,道:“連城是在怪我呢,齊朔死了,這世上不會有人比我更難過。”
未料他還能安然說出此等話語,我悲憤莫名:“三年前我遇到沐小樓,她求我讓齊朔離你遠遠的,她說早晚有一日齊朔會死在你手裏,我以為她是危言聳聽。可如今開來,她是說的真是一字不差。可笑當初在奈何陣外,還是我跟齊朔說,四郎身處困境,你去尋他,如若可能,多加照拂!”
沐花卿眼神明滅,半晌,冷笑道:“齊朔有愧於我,如今他為救我而死,死亦瞑目,連城又何必多管閑事!”他拂袖而去。我無可奈何,席地坐了,冷月高懸,孤寂燎原。
天蒙蒙亮,我回到品玉城,一進城門便感覺到一陣肅殺之氣。早該人聲鼎沸的大街卻詭異的不見半個人影。秋風漸起,樹葉“沙沙”作響,走過一個巷口,瞥見一身青衣,我猶豫半晌,走過去。
沐花卿一手背在身後,含笑靜立,臉上像敷了一層粉,嬌豔異常。他待我走的近些,半傾過身,附在我耳邊,媚語誘惑:“乖,叫聲四哥來聽聽。”我後退一步,冷冷撇他一眼:“四郎這廂施得又是什麼伎倆?”他笑意漸收,麵上浮出一絲嘲諷之意,背倚高牆,不願再與我言語。
我卻與此時發現他胸口的異樣,被晴嵐劃破的小口泛著詭異的桃紅色,再看他的麵色,心下有了計較,“桃花釀”,中者麵若敷粉,手足無力,隻是此藥藥力不大,三個時辰後就會安然無恙。從他中毒到現在已有一個半時辰,他能從荒郊返回品玉城,這藥似乎對他沒什麼影響。轉念一想,他長年服食各種花瓣,或許各種以花為佐料的迷藥對他來說都無甚作用。
方思到這,沐花卿默然道:“傾城在三十裏外的紅葉集,你若想見她,自可去尋。”轉身就走。留我在原地,總覺的有什麼不對又說不上來。閉目沉思,奈何了無頭緒。忽然間聞到一絲冷冽花香,尋去,在一處角落看到幾枚棱角鋒利的石頭,邊角都沾了血跡。撿起一塊,深嗅,是桃花!
依晴嵐的性情,這“桃花釀”怕是專門為沐花卿準備的,其效果也絕非麵若敷粉,手足無力這麼簡單。我順著若有似無的冷冽香氣追去,穿過重重街巷,直到最寬闊的天水街。我隱在巷子口,戴上麵紗,街上一片寂靜,百名姽嫿軍駿馬長槍相對,沐花卿背對著我而立,背在身後的手自讓我看個通透。
他死死攥著一塊石頭,鮮血從指縫滑出,在衣衫後擺留下一道一道的血痕。姽嫿軍忽然起了一陣騷動,馬匹不安地踏蹄,噴著熱氣。騎手策馬讓開一條道來。一騎馳來,那人一襲黑衣,寬幅廣袖,長發披散。
他提僵勒馬,雙手柔若無骨,俊美無鑄的臉龐,一雙眸子淡漠無情,落到沐花卿身上,升起一份殺意,使清晨微涼的風都帶了幾分凜冽之意,正是神箭洛家的大公子洛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