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漢語修辭美的文化思考 (2)(1 / 3)

雙關是有意識地使用同一個詞或同一句話,在同一個上下文中,兼有兩層意思。運用雙關可以使語言收到變化美、含蓄美、婉轉美之效。雙關修辭手法可以說是人類語言所共有的,而漢語的雙關運用之廣泛、運用之巧妙,與對偶一樣又是世界語言所罕見的。漢語雙關中諧音雙關使用得較頻繁、靈活,這與漢文化特定的傳統背景有關。漢語中存在著大量豐富的同音詞近音詞,這是諧音雙關產生的物質基礎。對同音現象的關注和重視在傳統的語文學研究中已有體現,古代語文學家在研究文字、音韻、訓詁時就有注重運用諧音法、語音係聯法的傳統。此外漢民族人在表情達意方麵不太喜歡直白式而喜歡用委婉曲折含蓄的方式,因此,豐富的同音詞語與傳統的婉曲表達方式相結合,給諧音雙關的修辭表達注入了活力,使諧音雙關表現得更加生動、活潑、耐人尋味。漢語的許多民歌、民謠、歇後語、俚語中就存在大量的諧音雙關,六朝民歌中用得特別多,幾乎成了一種風氣。在漢人的禮俗中,用諧音雙關傳情達意的也比比皆是。如在中國傳統的婚禮習俗中,有送“棗栗子”或置放此物的習俗,它取“早立子”的諧音,意指祈求早生貴子、子孫滿堂,這是中國封建社會生育觀念在民俗心理中的反映,同時也表現了對婚後家庭生活的美好追求與祝願的民俗心理。現在仍有許多地方沿用該俗,其含義有所變化,主要是表達對未來和睦美好生活的祝願,而不祈求子孫滿堂,多子多福了。 二、修辭美與感知方式 人類對外部世界的認知主要是通過感覺和知覺兩種方式實現的。在修辭活動中,人們對修辭美的種種感受也是借助於不同感覺知覺形成的。漢語修辭美的獲得與漢民族感知方式的特殊性有著緊密的關係,我們試從通感、體悟兩方麵作一分析。 (一)聯係美與通感 “通感”是一個外文譯名,英文為Synaesthesia,又譯作“聯覺”。錢鍾書先生曾經有一個很切當的例釋,他說:“在日常經驗裏,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味覺往往可以彼此打通或交通,眼、耳、舌、鼻、身各個官能的領域可以不分界限。顏色似乎會有溫度,聲音似乎會有形象,冷暖似乎會有重量,氣味似乎會有鋒芒。諸如此類在普通語言裏經常出現。譬如我們說‘光亮’,也說‘響亮’,把形容光輝的‘亮’字轉移到聲響上去,就仿佛視覺和聽覺在這一點上無分彼此。又譬如‘熱鬧’和‘冷靜’那兩個成語也表示‘熱’和‘鬧’、‘冷’和‘靜’在感覺上有通同一氣之處,牢牢結合在一起;因此範成大《石湖詩集》卷二九《親鄰招集,強往即歸》可以來一個翻案:‘已覺笙歌無暖熱,仍憐風月太清寒。’我們說紅顏色比較‘溫暖’而綠色比較‘寒冷’——隻要看‘暖紅“寒碧’那兩個詩詞套語,也屬於這類。培根曾說,音樂的聲調搖曳和光芒在水麵浮動完全相同,‘那不僅是比喻而且是大自然在不同事物上所印下的相同的腳跡。’那可以算是哲學家對通感的巧妙描寫。”[31錢先生在這裏是把通感作為一種中國詩文和外國詩文裏常見的修辭手法來闡釋的。從語言藝術的角度看,通感也是一種修辭現象,修辭格中如比喻、擬人、移就、拈連等可以找出類似通感的心理、生理依據。通感借助於感覺挪移,通過事物之間聯係的自然、合理、巧妙,給人以形象美、聯係美的修辭效果。

古代的中國人很早就重視五覺感官——目、耳、口、鼻、身的功能及由此產生的快感、美感。古人還有一個虛治五官的知覺器官叫“心覺”,《苟子·天論》中說“心居中虛以治五官”,心覺是用來感受接納五覺的,一方麵它體驗來自五官的美感意識,另一方麵它也是五官移覺的中樞,通感依賴這個中繼站得以實現。中國古人不僅注意到味、嗅、視、觸、聽官各自所能感覺的種種美感,同時也注意到味覺與嗅覺(香味)、視覺和觸覺(所謂“色”)、嗅覺和聽覺(聞香)、嗅覺和視覺(用鼻觀)之間的相互貫通。漢語中存在的大量通感式合成詞就可以證實漢族人對通感表達方式的偏愛。漢人豐富的想象力與獨特的聯想思維造就了形形式式、豐富多彩的通感式修辭表達手段。漢語通感所具有的聯係美、形象美,是漢民族獨具的審美文化心理的產物。 (二)意蘊美與體悟 中國人思維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直覺性,“體悟”是不究形式直接感受內容意義的一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