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論巫術語言的形式力(1 / 2)

所謂巫術語言,就是遠古時代人們賦予語言以神力使之神秘化神聖化的一種符號。巫術從本質上說,它是幻想依靠“超自然力”(自然物體和自然語言)對客體施加影響或控製的活動。當巫術活動中賦予語言“超自然力”時,語言的形式力量得到了擴張,不僅僅是信息交流的載體,而且物化為“神鬼”的魔力,替神行道,變成一種可以主宰神秘力量的符號。語言崇拜和語言禁忌是巫術語言的兩種特殊形式。

巫術語言現象存在於許多民族中,人類學家、社會學及語言學家們在探討土著文化和原始文明中,常常離不開巫術語言的研究,對巫術語言的分析研究從某種意義上是我們進一步開啟古文明和民族文化的一把鑰匙。在人類學研究中,對人類文明和文化的研究,除了實物的考古推究外,另一個重要的手段就是利用人類的語言和文字。“用語言材料來研究人類的發展及其人類文化的變遷,包括語言和人類文化其他方麵之間聯係的方式。”…從人類學角度看,對巫術語言塔布語的探究,不僅可以展示語言功能在人類發展中的積極意義,而且還利於巫術法術宗教的深入研究,有利於從語言學視角對人類文化成因、發展和影響作出深入的闡述。

本文就巫術語言的形式力量及其對人類文化文明的影響做扼要的探討。 一、巫術語言的緣起 巫術語言緣起於遠古時代語言的靈物崇拜。 自從人類脫離了動物開始社會化生活時起,語言同時也產生了。在沒有語言之前,人類對自然的認識處於無意識狀態,一片混沌。德國語言學家索緒爾說:離開了語言,我們的思維僅僅是一個難以名狀的東西……思想就其本身,乃一朦朧之帷幔。在語言誕生之前,不存在任何已經建立的觀念,萬物混沌一團。有了語言,有了思維,原始巫術開始產生。人類在遠古時代,對於自然界的各種現象,尚未有科學的知識,麵對威猛的自然力脅迫,麵對天災人禍,便希望世界上有可以征服自然的魔力存在,可以借助於有形或無形的神秘偶像寄托自己的願望、祈望、希望。語言作為巫術活動中信息傳遞的重要工具,承擔人與神鬼對話的功能,正如德國現代著名哲學家、美學家恩斯特·卡西爾(Ernst Cassirer,1874—1945)指出的:“在原始人的心中,在無數情況下所體驗到的語詞的社會力量,成了一種自然的,甚至超自然的力量。”於是久而久之,傳遞重要信息的巫術語言漸漸被“神化”,“崇高化”,染上了神:聖不可觸犯的神秘色彩。

二、巫術語言形式的表現類型

巫術語言作為一種特殊的文化現象,它是伴隨著巫術的興起而產生的,是一種被神秘化魔力化的語言現象。就其表現類型看,應該包括兩個方麵:一是信賴型的,即語言的靈物崇拜(語言拜物教);一是恐懼型的,即語言的禁用或代用(委婉語詞和鄙視語詞)。

(一)關於語言的靈物崇拜

人類在還不能理解自然現象和自然力的本質時,為消除自然力帶來的恐慌和災難,創造了物化了偶像,賦予其神秘的超人的力

量,這種偶像在人們的心目中,能支配人的命運。語言在被賦予這種偶像化特質後,也就具有了一種主宰人類命運的神秘力量,這就產生了語言的靈物崇拜。譬如在藏族語言文化中,語言具有與神等位的地位。藏民祖先的許多名稱中,就蘊涵了一種語言崇拜的觀念。如藏族族名使用了意為“呼喊”的詞語,是因為早期藏民在與野獸搏鬥時為了傳遞信息和壯膽,需要大聲呼喊。因呼喊可以壯威,可以贏得力量戰勝敵手,祛除災禍,於是藏民選擇了“呼喊”一詞作為自己的族名。

語言崇拜在巫術時代其形式力量的另一個重要體現是“咒語”。咒語是語言神力的化身,原始宗教觀念中,“野蠻人用他們對自然的幼稚觀念想著可以控製自然力像控製自己的肢體一樣,他們想靠魔術的語言就能停止太陽,就可以呼風喚雨。”咒語這種語言崇拜的表現方式,逐漸被上升為宗教倫理,起著維係社會穩定調節社會關係的重要作用。還以藏族為例。在古代西藏,各種盛行的巫術咒語很多,幾乎所有人都相信咒語的神奇魔力。在西藏的噶廈政府中,專門設立了專職的咒師來控製天氣,分別保護布達拉宮、大昭寺和羅布林卡。在藏族文化中,重複念咒語七遍或二十一遍可以防止冰雹,念下雨的咒語可以很快帶來雨水,娓娓動聽的招魂詞能夠將疾病災害祛除,使之康複。世界上許許多多民族都有發達豐富的咒語,希望通過咒語可以征服自然,祈求平安福祉。

屬於語言崇拜的另一種相關形式就是文字的崇拜。文字是用於記錄語言的符號,文字的早期形式為圖畫文字,據近代考古學研究表明,圖畫文字源流之一始於巫術。主要因為古代崇拜物圖騰大多為日月星辰虎豹蛇蟲之類,象形圖畫文字描摹下來便成了這些圖騰的抽象表現物,這些帶有裝飾性的“圖畫文字留下來的遠古傳統,是圖騰崇拜的遺傳。” (二)關於語言禁忌 語言禁忌,也稱語言塔布。在《辭海》中,“塔布”的含義是:英文taboo或tabu的音譯,源於中太平洋的玻利尼西亞語。指玻利尼西亞人認為具有“曼納”(一種無人稱的超自然神秘力量,能依附於人、物而起作用)靈力的人、物、地點而為普通人所不能接觸者。普通人擅自或偶然接觸,皆被認為必將罹禍。“塔布”一詞,後衍為各種禁忌的通稱。用著名社會語言學家陳原先生的話說,出於“塔布”,人們不敢或不願說出的具有不愉快聯想色彩的詞語(即禁忌語),常代之以委婉說法而由此產生了委婉語。當然,委婉語形成的原因遠不止禁忌一端,還有出於禮貌和尊敬等因素。可以說,世界上任何一個社會任何一種語言中都存在著語言“塔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