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氏回頭望了夏芳菲一眼,“你別以為我們這衙門是草戲班子,開春就送了折子給朝廷,到了夏天,這衙門可就是朝廷都認可的衙門了。”
“那更要恭喜母親了,指不定折子送上去,朝廷立時發了做官的文憑給母親呢。”夏芳菲又道,忍不住問了一句,“父親告老還鄉後,母親要叫父親過來嗎?”
“你祖母還在呢。”駱氏輕笑道,似乎是無可無不可的模樣,再看夏芳菲行動敏捷,依舊輕鬆自在,便捏著筆看她一眼,“這地方上沒幾個能看的孩子,賽姨將來挑誰做女婿,你們可有個成算?”
夏芳菲一愣:“不用那麼早便謀劃這種事吧?”
“怎麼不要,像你當初要進宮,可是打你還沒懂事……”駱氏的話戛然而止,眼前的夏芳菲除了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上還留有幼年嚴厲教導的底子,其他的再看不出早年的痕跡了,暗歎虧得夏芳菲遇上了失心瘋的甘從汝,不然這嫁給誰都是一場禍事,“需要早早地準備才行,不然,難道要叫她嫁回中原?該看上好的,便早早地說定下來。”
夏芳菲滿心裏都想著如何叫甘從汝替賽姨打下封地的事,還不曾為賽姨的終身大事思量過,左思右想,總不肯叫賽姨嫁進中原去——嶺南這邊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賽姨在這邊能肆意隨意一些,回了長安,不定要被約束成什麼樣子;但此地正如駱氏所說,能看的孩子果然沒幾個——雖她不覺自己十分勢利眼,但以丈母娘的眼光來看,女婿還是要生的好看一些才能安心。
“不如,先瞧著吧,蘭鈴仿佛有了消息,等她那孩子生下來再說。便是賽姨比那孩子大上幾歲也無妨,多少人家巴不得要個大幾歲能照顧夫君的兒媳呢。”夏芳菲兩隻手揉著駱氏的肩膀,思量著要將眼前幾家的孩兒都挑一挑,再試探試探各家的口風。她又不是甘從汝,她可是知道賽姨的性子未必是人人都吃得消的。
駱氏聽她這樣說也有道理的很,於是有意擺著官威將案上堆著的“公文”一一看了一邊,待聽說項漱郎過來,更是撩開了夏芳菲搭在她肩頭的手,正了正臉色,才一本正經又帶著些許寬容微笑地看進來的項漱郎。
項漱郎尷尬地咳嗽一聲道:“夫人,錢……”當著夏芳菲的麵跟駱氏請示,未免有些尷尬,回憶了一番昔日夏芳菲跪著,他高高在上地坐在太後跟前的情景,心說那會子自己看起來多麼的高不可攀。
項漱郎隻說了一個錢字,駱氏卻明白了他的意思,對他道:“今兒個晚了,明兒個咱們去尋項二郎說話去。咱們這邊的花銷,須得叫項二郎立下個規矩來。如此咱們知道有多少銀子可用,才能放心地辦事,不能總叫王爺您墊銀子。”
“夫人說的是。”項漱郎連連點頭。
夏芳菲打心裏佩服項漱郎能屈能伸,攙扶著駱氏便向外去了,一徑地回了家門,恰望見賽姨嘀嘀咕咕地教唆恭郎不理她,她便也裝作沒看見的直接從賽姨、恭郎跟前走過去。
“娘。”恭郎年紀小,這會子直接抱住了夏芳菲的腿。
賽姨跺了跺腳,隻得不服氣地也跟了過來。
駱氏見賽姨是知道夏芳菲有了,於是小孩子意氣地要跟夏芳菲作對,笑了笑,由著她們母女玩笑去,也覺得累了,於是回了這屋後房裏歇著,見自己幾日不去學堂,學堂裏的女學生便錯字連篇地給她寫了信,看著信,心下甚慰,一時也不覺得疲憊,洗漱之後睡下了,第二日一早便早早地起來,略等了一等,待項漱郎來了,便領著他去尋項二郎討要撥給他們那小衙門的銀子。
這會子項二郎正在房中查看今夏來港的船隻數量,坐在堆滿了賬冊、帖子的大案後,望見他們二人來,趕緊讓了座,待聽他們說明了來意,便笑了。
他原本沒將駱氏、項漱郎的小衙門當一回事,這會子聽他們來要銀子,便大方地道:“需要多少銀子,去賬房支就是了。”
駱氏疊著手坐姿十分沉穩莊重,含笑道:“有道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們又不是隻取一次銀子,長年累月的,若不立下個規矩來,一則霽王府的賬目亂成一團,二則,我們不知有多少銀子可用,行動處處掣肘,三則,霽王府不給銀子不立下規矩,就是不認我們那小衙門了。這麼著,也難以服眾。”
項漱郎連連稱是。
項二郎不覺笑了出來,看駱氏是當真要認真辦這事了,就道:“這事我也做不得主,且送信給五郎、天佑,聽聽他們是如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