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啊,忽然暈倒了!”
“你跟她說了?”毛毛湊近我的耳朵神經兮兮地說。
“說什麼?”
“你有對象了……”
我隻想說去你大爺的,哪涼快哪待著去。我把熱心地想助一臂之力的毛毛推出房間,轉身趴在床上看著小蕊。她的臉好像一張被水打濕了的白紙。在我們交往的那一段時間裏從未見過這樣的她,這次真的把我嚇到了。
“嗬嗬,你撅著屁股趴著可真逗。”小蕊硬生生地擠出個笑話。
“你到底是怎麼了?生病了?”我伸手摸了下小蕊的額頭,溫度很低。
“就是累的,也可能是水土不服,反正沒什麼事,這一陣一直這樣。”
小蕊,這一年你到底過著什麼樣的日子?我知道不能讓心疼泛濫,但看著小蕊塌陷進去的腮、碩大的黑眼圈和枯黃的頭發,我還是忍不住一股酸意從內髒直升到鼻子尖。
“好了好了,”看著我眼圈泛紅,小蕊伸手摸摸我的臉,又縮回被子裏,“我躺會就好了。”
小蕊慢慢合上雙眼,讓我想起小時候家裏曾經養過的一隻小雞。小雞趁我去上學從盒子裏出來淘氣,掉進了醬缸裏,等我發現它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我淡定地把它打撈出來洗幹淨放在電暖氣旁等待複蘇,它也是這麼慢慢合上眼睛的。你隻是休息一下嗎?我莫名其妙地居然有那樣的想法,忽然極度恐懼:這種牽製、這種安靜、這種脆弱、這種無能為力都不是我能承受的。
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蕊緊緊攥著我的手,我也隻好僵硬地坐在床邊。天無止境地暗下去,大概是我抽到第六根煙的時候,小蕊忽然從黑暗中伸出一根雪白的臂膀,“給我根煙。”
忙不迭地幫她點了根煙遞過去,她貪婪地吸了兩口,淡淡地歎一口氣,“我好多了。”
“你餓嗎?”
“剛才我一直在做夢,夢裏我一直在跑。跑到一個城牆那裏,有個聲音叫我跳下去,於是我跳了。”小蕊答非所問。
“跳下去你就醒了?”我問。
“沒有,我在下落的時候覺得非常爽,於是我又往城牆的地方跑,想要再跳一次,但我找不到了。”
“這倒是你的性格。”
“是啊,我是這樣的性格,明知道是危險的還是忍不住嚐試。”
“這很正常,有的人靠美好的回憶證明自己,有的人揭開傷疤尋找存在感。”
“那你呢?”小蕊把煙掐滅。
“我……我不知道。”這是實話,分析別人誰不是頭頭是道?
“你是個演員,你擅長扮演生活中的任何角色。但你又太清醒,從不相信自己的角色。你走後的這段日子我一直想找到你,最終放棄了,既然你決心謝幕,誰又能勸回你?”小蕊認真地說。
“你也變了。”
“我?怎麼了?”
“以前你從不試著分析別人。”
“哈哈,”小蕊笑起來,“因為以前的人用不著分析。我得說,自從認識你,我想了很多我從前根本不會想的東西。我學著看書,學著思考,學著有點深度。”
“其實你以前也挺好的。”
“傻傻的很好是嗎?”
“不是說傻……”我想解釋。
“因為我愛你,所以我變得敏感。”小蕊忽然提高音量,“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不得不跟著你的想法走,一直走到現在,我竟然傻乎乎地跟著你來到這!我根本不喜歡這,這裏沒有我想看到的東西!”
國內的生活原來並沒有被拋之腦後,我忽然敬佩小蕊的執著。過去的一幕幕在眼前撒丫子地跑:她的溫婉,她的善良,她的付出,她的堅強,如果我說不感動,那完全是放屁。跟劉薇薇不一樣,雖然我不願兩者相比,但小蕊更像是凡間的人,有強烈的愛恨情仇,把我包裹得如此嚴密,也隻有在她身邊我才能由衷地踏實。
我試著靠近小蕊,把臉貼住小蕊的脖子。我有那麼一點想哭,是她帶來的家鄉的氣息,過往的味道,這就是我存在感的根源。小蕊的心怦怦跳著,令人沉醉的熟悉感。她的姿勢由僵硬轉為自然,她自然地抱住我,身子燙得我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