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當時隻道是尋常(1 / 2)

男子終是忍不住了,斷喝一聲:“胡鬧!”

書生見他生氣了趕緊出來打了個圓場:“大家朋友一場,何必動氣,光薦也是的,朋友豈是拿來出賣的……”

那叫光薦的青年哼了一聲,一張圓臉撇開去,小聲嘀咕道:“朋友本來就是拿來出賣的。”

“哎,看看你這人,幾時學得這般牙尖嘴利,做應策文章的時候怎麼沒有這股子機靈勁了。”書生做勢要教訓他,不過是半空中做個樣子,馬上就收了手,回頭對那猶有怒氣的男子講,“不錯也錯了,今年的煙柳也真是長得極好,你三年未回,不如趁現在日頭好……”

這男子可不正是那三年前大魁天下便要居家守喪的文天祥。

他瞪了書生一眼,對方馬上噤聲。

文天祥聲音中猶帶怒氣:“君實,你與我同科進士,不是不知道三年前的情形。我剛才也與你講了,當年靈隱寺方丈於我有恩,為先父超度法事,今天回來,理應先去靈隱寺拜謝,是以早上便讓家僮送過貼去了。”回頭看了眼光薦:“你成日裏就知道胡鬧,仔細你娘知道。”

那君實者,姓陸名秀夫,字君實,楚州鹽城人,少居鎮江,三年前與文天祥同科及第,正所謂春風得意。

叫光薦者姓鄧,乃文天祥同鄉好友,三年前同鄉同書院□□四十人登榜,從狀元到進士,九人中便有一人為廬陵舉子,連天子也謂之奇。隻可憐他不慎落第。雖說他自幼大而化之的個性,但四十張喜榜啊,不是四張,也不是十張,要貼多少麵牆呀,這麼想著的時候便怎麼也覺得回鄉無顏,索性留在臨安繼續備考。三人皆是同年,少年心性,卻各個不同。

陸秀夫看見光薦一臉沮喪,也不免同情他,便拉了文天祥:“既是這樣,我們便快去靈隱寺,莫讓人家等久了。”文天祥這才收了怒氣,三人便往靈隱寺方向走去。

秀夫落後一步,悄悄拉了光薦在耳邊說:“那靈隱寺就在西湖邊,豈不是兩全其美,你和他爭什麼。”

光薦這才醒悟過來,一掃臉上的陰晦之色,整個人就像是曇花一樣突然綻放開來,連聲道:“高見,高見。”

“客氣,客氣。”

到了靈隱寺,果然是香客無多,倒是隔岸的蘇堤上遙遙的便能看見紛疊的人影。光薦恨得牙癢,卻也無計可施。

文天祥與出來迎接的小僧做了禮,隨他徑往方丈廂房中去了。

秀夫和光薦嫌那香火熏人,便在大殿外側的回廊上等他。期間有小沙彌送了香茗過來,馬上又被大殿裏的人召喚了去,說是有施主上門布施還願。

兩人百無聊賴地靠坐在紅漆木的回廊上,背後是亮黃色的牆壁,廊外種了一株雲鬆,枝幹繚繞,長得正綠。陽光從樹叉間落下來,印在青石磚的地麵上,更添了一份幽靜。

光薦不覺歎口氣:“早知道有這一出,不如什麼流言都沒有,那些小娘子也就安心來上香了。”

秀夫笑他:“這臨安城中多少女子,你還看不夠麼,偏要玩那種把戲,多此一舉。現下佛祖跟前才真是現世報。”

“說得好像這種主意是我一個人想出來的。我怎及得上進士爺你的智慧,想得出這種點子。”說到這兒,光薦突然想到什麼,偏著頭看他,“還有你剛才那句‘朋友豈是拿來出賣的’什麼意思,你現在把話給我說清楚了。”

秀夫喝了一口茶,覺得味道了了,便擱到一邊,看也不看光薦一眼,輕輕笑了,“你不都說清楚了麼。”

光薦冷哼一聲,辯他不過,心中悶氣一時無處可藏。

“老天待你終究不薄,光薦。”不曾想這陸秀夫突然開口。

“什麼。”光薦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左邊,往後,再往後。”陸秀夫一派氣定神閑,不知什麼時候站了起來,看似不經意的抖了抖長襟。

光薦順了他說的方向看去,隻見一青衫杏黃裙的小丫頭扶了一個人正往這邊來,那人戴了鬥笠狀的氈帽,淡青色的軟紗垂下來,仿似雲煙晨霧般籠在眼前,讓人看不清那背後的麵容,但行走間身姿清秀,白綢緞子的衣麵上,暗花的銀線,仔細地係了條粉紅的絲帶在腰間,腰結以下的白絲裙,做了不經意的幾個褶,一側斜斜地從上往下繡了淺粉的小花,搖步間,那花便隨了那褶子像落英一樣的靈動起來,讓人怦然心動。

“好個霓裳配紅顏!”光薦看的呆了,不禁脫口出聲。

女子卻並未抬頭看他,倒是身邊的小丫環一時急了,喝道:“你這人怎麼這般無禮,見了官眷也不知道回避。”